透明的白色灵力横跨整个H市,将那些簌簌掉落的火球弹开,在一片废墟之下重新撑起了一个新的结界,熊熊燃烧着的火也在近乎透明颜色的扑棱下悉数熄灭。随后那颜色轻轻触碰了空中的蓝绿,欧璇和欧阳思合力撑起的结界就轻而易举被化解了。
透明的罡罩取而代之,城门之下的人类在没有意识之下被加速了流动,以平常两三倍的速度跑出了城门。护送最后一波人类出城之后,H市的城门砰然关上,外面还笼罩了一层盈盈泛白的光。
刚接到消息刚赶到H市的吕溪几人见到这颜色,瞪大了眼睛:“审判者来了!”
慕雪纯洁的名号响彻智之国,但除了每年例行的祭祀上远远地看一眼之外,他们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审判者,一时间都怔愣地看着天上的光芒来。
几人当中,还是沐风先回过身来:“先把人疏散出去消忆!第一次见审判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出差池,还想不想活了!”
慕雪纯洁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审判者,除了自身的天资之外还有她那苛刻的自我要求。当上审判者之后她更是将这种完美主义悉数展现到了管理上面,犯了一档的错误就要去领两档的处罚,犯了三档的错误处罚就直接升到了五档,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沐风这话让几个人脑海瞬间想起了那一张张飞到跟前的处决书,浑身都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去看天上的白光,专心致志地疏散起人类来。
手上的力道一松,欧阳思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她没有过多休息,而是撑起虚脱的身体往外跑去。眼眶一直被水雾浸染着,刚才因为要看清结界而强行被压下的泪水此时如同决堤,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穿过后院,跌跌撞撞地走出酒馆,过度使用灵力的身体虚晃了一下,视线本来就受阻的欧阳思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朝旁倒去。
疼痛并没有预期中到来,欧阳思以为是自己的身体麻木了而没有感受到头痛,直到耳边传来一声‘阳思’,眩晕的大脑似乎是有一丝清明。然而天边急速降落的那道绿光容不得欧阳思再多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欧阳思!!”
毕欧轩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喊。
欧阳思置若未闻,从尽全身的力气朝绿色光芒落下的地方跑去。
一直跟着毕欧轩的付鸿凡见此情景不禁“我艹”了一声,“这是欧阳思?她这是怎么了?”
跑过去的那个人失魂落魄眼里带泪,还是那个谈笑风生巧笑嫣然地将人损得一文不是的欧阳思吗?
毕欧轩没说话,只是朝着欧阳思的方向追了过去。
付鸿凡在后面‘喂’了一声,紧接着也跟了过去。
别看欧阳思跑的跌跌撞撞时不时还被拌一下,但有灵力和没灵力区别还是很大的。饶是毕欧轩奋力追还是差了眼前的人一大截,最后还是跑在后头的付鸿凡看不下去了,挥出了一股灵力直接将毕欧轩送到了欧阳思跟前。在毕欧轩扶住人之后又使出了一手灵力帮助欧阳思提快了速度。
欧阳思先是觉得自己被一个温暖的东西笼罩了,紧接着又觉得身心一轻,身后像是有一道力道推着自己前行。心里关心欧璇情况的她没有想那么多,借着股力道直接就往前。
毕欧轩刚把人抱住,紧接着也觉得身心一轻,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双脚离地,竟然腾空而起了。
一声惊呼未出口,他双脚又落在了地上,怀里的欧阳思趁着他分神之际再次挣脱了出去。
虽然有了付鸿凡的帮助,但欧阳思的状况不必之前好一点,挣脱毕欧轩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仍旧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见人又跑了,毕欧轩想着再追,抬头的那一刻却愣住了,一时间忘了下一步动作。
距离不是很远,欧阳思踉跄了几下之后走到了目的地。
她跟前一片深绿色的光辉,面色苍白的欧璇就陷身在这一团光芒之中。
看到来人,欧阳扬起了那张苍白的脸,弯起来的一双眼睛像极了欧阳思的那对,只是欧阳思的眼睛比较深邃,又被高挺的鼻骨分去了些光芒,故而没有欧璇的那般温和。
温和的目光落在了欧阳思身上,欧璇笑着说道:“你来了”
两道光门自旁边竖起,分别走出了一个身量颇高肢体却纤细的男人和一个身材高挑又有着棱骨分明的脸庞的女子。两人急匆匆地赶来,光门还未收起就来到了欧璇的身下。
眼睛比之欧阳思更加立体深邃脸庞的女子在欧璇身边蹲下,哑声叫了一句:“……妈妈”
相比捷卡娜,只是蹲在妻子旁边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欧璇一手和丈夫十指相握,一手亲昵地捏了捏小女儿的手,笑道:“都来了……”她抬头,对最先来到却一直没有走过来的欧阳思招手:“思思,过来”
欧阳思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在抬脚朝欧璇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仿佛是在逃避眼前的事实。
再远的距离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更何况欧阳思和欧璇原本只离着两三米的距离。缓慢的步伐走到最后还是来到了欧璇的跟前。
深绿色的光芒还在漫延,逐渐溢满了整个地面。
毕欧轩双脚都被定住了,只能站在远处看着一家四口短暂的团聚后,被围在中间那个眉眼和笑容和欧阳思都很像的人随着一缕清风飘散了。
肉体化为星点随着微风飞起,密密麻麻地飞上天空,最后变成了夜空中的一片尘埃,再也寻不到踪迹。
随着欧璇的去世,地上那些深绿色的灵力铺天盖地朝四周绵延。墨绿色汹涌而来,到了跟前却变得极尽温柔起来,包裹在其中的人似置身于暖阳之中,周身都被撒上了温暖的光辉。毕欧轩和随后而来的付辉宏身体都被定住了,却也因为这样更恰好地被温暖包围。
源源不断的温暖扑面而来,身心都被某些悸动的东西填满,却又不会觉得浮躁,仿佛被天上倾泻而下的清泉洗涤,整个身心都明亮起来。
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烧尽的地表重新长出了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出了小草、生成枝干、充满了叶子、缀满了鲜花。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努力地伸展着枝干和树枝,叶子冒出蜷缩到展开不过是几秒时间。
绿色充盈了整个H市,沉落的沿江海岸再度被抬起,潮水退散,群殴高飞。
塌陷的高楼大夏死灰复燃,重新伫立在繁华的街道当中。
短短几分钟内,H市又恢复了它原本的样子,然而又有些不一样了。
空无一人的街道霓灯覆盖,幢幢高楼也是一片白亮;长成的花草释放着芬芳,让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茁壮攀登完毕的果树都结出了果子,而后又簌簌地往下落,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又被地上的青草轻柔地接住了。拖着水果的两片叶子缓缓下弯,虔诚似信徒,将无数果子都朝一个方向伸去。
不管是有生命的花草树木还是无生命的砖墙灯瓦,H市的每件东西都用着自己的方式送走一个可敬可亲的人去往天堂,即使这样没什么用。
段穹斯抱着林亚妮穿过层层扩散出来的绿色灵力,想要往欧阳思所在的地方赶,半路却被人拦下了。
来人一袭素纱白裙,髻边别着一朵精致的镂空雪花,银质流苏自雪花簪底垂下,一直落到了肩头,衬得倾泄在脑后的青丝仿若带着光华的黑色绸缎,乌黑顺滑。
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脸庞而是先记住其周身的气质,世间能做到这点的人寥寥无几。
段穹斯抬眼看去。
被簪子和黑发盖在之上的是一张仙姿佚貌的脸。肤色白皙似透明,在这墨绿色灵力的渲染下越发身姿缥缈起来。
双手将林亚妮往上托了托,段穹斯对来人扯了扯嘴角:“旧闻审判者大名,今日一见,‘修罗王’果然名不虚传”语气懒散及其,不知掺着多少的调侃成分。
对面的慕雪蒓洁听到这七分调侃三分讽刺的话语倒也没生气,反而翘起一边嘴角回应了一句:“过奖,多谢大将军赞誉!”
刚才慕雪纯洁还在几米开外,一句话的功夫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白衫黑发随着绿色的微风飘扬,她笑道:“听闻星云段家世代为将,不知道大将军屈尊降临五大系国所为何事?”
段穹斯迎上那对看似清澈实则深邃乌黑的眸子,也笑道:“在下听闻只是听闻人界诸多趣事,感到好奇罢了,并没有打算干预和五大系国有染”
“是么?”,慕雪纯洁看了一眼段穹斯怀中的林亚妮,继续开口道:“那段将军为何抱着我智之国的守护者?”
“凡事都有意外”段穹斯提了提嘴角,意有所指地看着慕雪纯洁:“想必审判者也是深有体会的”
慕雪纯洁抬眸,镀过晶莹伪装的视线直直地落在段穹斯身上。段穹斯依旧翘着嘴角,毫无畏惧地和她对视。
慕雪莼洁年纪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但年纪轻轻就登上审判者职位的她早就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圈。此时的她虽然敛藏锋芒,周身发出的气质却深不可测。城府之深,就连战场上征伐多年的段穹斯都觉得自愧不如。
原以为一个偷盗国宝的决策者已经够厉害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位最高领导人也如此高深莫测。
智之国这一代,确实是人才辈出。
男女总有些身高差距,段穹斯本身就被普通人高,矮了大半截的慕雪莼洁甚至脖子也没扬,只是将眼珠子往上一点儿和段穹斯对视,却一点而被压迫之感也没有。
两人在冷冷夜风中两相对视,暗地估算着对方的实力,最后还是闻风赶来的雷堰打破了僵局。
雷堰被欧阳思被挖了一波情报,内心同时也受到了摧残,回到家后打算好好睡一觉安慰自己,结果这觉刚睡一半就被这场变故给吵醒了。
先是天上诡异的光芒,然后是大量涌出H市的人类,甚至还有一些痛苦的呜咽夹在夹在嘈杂的人声当中。雷堰心中奇怪,出门一看才发现H市变天了。
大颗大颗的火球从天上落下,堪堪被临时支起的结界抵挡也撑不了多久,很快就密密麻麻地砸向了地表。
草木房屋无一被幸免,三水环绕的白天之城眨眼间变成了大片的废墟。
被震惊到了的雷堰瞬间就想起了段穹斯几人的形势,立马想着过来帮点忙。哪想到踏出两步世界又变了一变。
先是大片透明的灵力笼罩住H市,从新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结界将火球挡在外面。没过一会儿又发生了墨绿色灵力铺满,令H市从新再生的事情。
如此种种都让雷堰心生疑惑,但却想不明白,只能忧心忡忡地往灵力散发出的地带跑。
没想到这忧心忡忡还没过去半会儿,又给他撞上了这么一出。
眼前这位白衣黑发、冷冽冻人的美人看着漂亮极了,可是她又是哪位?为什么她会和段穹斯虎视眈眈地对视?段穹斯怀里抱着的人又是谁?妮娅吗?
想到这里,爱操心的雷堰就再也没心思继续分析下去了,也不顾两人如何两相对峙,直接迈开腿跑到了段穹斯跟前。
果不其然,藏在段穹斯臂弯之中的那个人就是林亚妮。
“妮娅这是怎么了?”雷堰看着双目紧密的林亚妮,急切问道:“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