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亚妮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牵着一只大大的手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路的远处都是灰黄萧条的的景色,蒙上了一成灰色的大地延绵不绝地往前伸展,好像永远都到不了头一样的广阔。奇怪的是,脚下的小路和远处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细细的路上遍布着葱郁的青草,细碎的小花如散落的星星一样点缀在其中,就连脚上踩着的石子路都要比一般的干净许多,光滑的石块上一尘不染,一点儿也不像是灰黄板块当中的其中之一。整条路就像是童话世界误闯了火葬场一样,萧条的拼图中突兀多了一块梦幻的色彩。
走在其中的林亚妮既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又被手心传来的温度而觉得诧异。
握着她的那只手又大又暖,指尖纤细,骨骼清晰,抓一把的时候可以将整四根手指都拢在手心,摸到手背凸起的关节以及指腹稍微凸起的薄茧。
这种手感林亚妮觉得诧异,什么人的手才会这么大而又这么根骨分明呢?就连高度也比林亚妮高出许多。站在她旁边就连衣带都够不着,仰头也只能看到腰带的一角,庞大的身躯如同巨人一样,将烈阳都遮挡了大半。
很快林亚妮就发现,自己身边这个并不是巨人,而是她太小了。
梦里的她似乎很小,小到够不着旁边人的腰带,小到她似乎还没有拥有这一份记忆。
在路边和巨人的衬托下这小小的身板就如同巨石阵当中的碎石,手脚都是袖珍的。眼前的每一事物都被放大无数倍,身旁的人也如同巨人一样,替她遮住了烈日。
身处其阴影之下的林亚妮觉得周遭的热气都少了很多,她转头去看那个人,罗裙之下包裹着素白的手腕,然后是挺拔的身躯,再往上就是同样洁白的脖颈、紧绷的下颚线。
那人像是感受到了林亚妮的注视似的,轻轻转过头,和清冷眉目不一样的,那人眼帘之下的目光酸算得上非常柔和,笑起来的嘴角将寒气驱散,剩下的只是一张蕴含着温柔的脸庞。林亚妮听见她翘起的嘴角开合,极轻地叫了一句:“妮娅”
林亚妮一颤,迅速睁开了眼睛。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钟表在滴答滴答地转,时针指着五点半。
林亚妮盯着转动的秒针走了一圈,撑着身子就要起来,才一动腰上就传来一阵拉力。
“醒那么早?”
段穹斯的声音很清明,一点儿也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手上一用力将林亚妮往怀里带了带,猪拱食一样将脸埋进脖子不让人起来:“再多睡会儿呗”
“睡不着了”林亚妮拍拍段穹斯的手臂示意他放开,“我出去走走”
段穹斯没放手,圈着林亚妮的腰问道:“做噩梦了?”
他醒的要早的多,只一直没出声,林亚妮颤抖着睫毛醒来的样子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林亚妮摇摇头:“不是噩梦,梦到我母亲了”
她放松着身体让自己从新落入了段穹斯的怀抱,漂亮的杏眼看着天花板,总觉得那个梦境那些东西似曾相识,但是却没有丁点的记忆。
有些奇怪又有些疑惑之,林亚妮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在梦里她叫我妮娅,我从来没有听见她这么叫过我”
“既然是梦,叫什么没有可能?”段穹斯伸手将林亚妮眉间的褶皱抚平:“别老皱眉”
“可是我终觉得那可称呼的语气很熟悉,像是很久以前就这么教过我一样……”但是林亚妮的记忆并没有这一块,如果不是林亚妮的臆想就是她记忆出问题了。
这么想着林亚妮将段琼斯的手从自己额头扒拉下来,起身说道:“我得去找审判者谈谈”
段穹斯手上力道一收,轻而易举就将半起的身子卷了回来:“找她干什么,还不如睡觉!”
林亚妮整个人都被禁锢了,身上像是压了一直巨大无比的黑熊,她试着挣动了一下,黑熊纹丝不动,死赖着不给人走。
往外挣挣不动,林亚妮干脆朝着反方向翻了个身,直接与段穹斯面对面:“我去问问我的真实年龄?”
软玉在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配合着林亚妮那同样带着点服软的语气,段琼斯心下一动,手上力道不自觉放松了些。林亚妮瞅准缝隙,泥鳅似的从黑熊怀里滑了出来,又在段穹斯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溜下了床。
“我马上回来”生怕他反悔似的,林亚妮安抚似的拍了拍了拍段穹斯的脑袋,快速窜门而出了。
看着转眼间就没影的人,段穹斯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最好问到我想要的答案,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这一路过去都是房间,里面分别都住着各个需要休息的人,逃出熊掌之后的林亚妮没走几步就将脚步放轻了,然而等她走出屋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欧阳煜躺在了一棵大树上乘凉,垂下来的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惬意的滋味随着风都传到了四面八方了。
“大冷天的还乘凉,你也不嫌冷啊……这是怎么了?”林亚妮本想调侃两句的,走近后却发现欧阳煜的脸并没有和他晃悠的脚同步,皱得跟个柚子皮似的。
欧阳煜横躺在人粗的树干上皱着眉头思索,听闻林亚妮的话后撑着手臂做起来,隔着半高的树干和她相望:“你为什么当上守护者的?”
“我为什么当上守护者的?”林亚妮被这个问题弄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欧阳煜:“好奇问问,你回答就是了”
“有什么好为什么的”林亚妮笑了笑,回答道:“我是被审判者捡回来的,要想一呆在她手下除了变成守护者之外还有别的出路吗?”
“为什么一定要呆在审判者手下呢?只变成一个普通的智之国人不行吗?”欧阳煜追根究底:“守护者要肩负的责任那么重,难道你当初就没有一点儿胆怯?”
“刚到智之国的时候我对于眼前的世界一无所知,只认识审判者一个,不抓着那根浮木能干什么?普通的智之国人这种我根本没想过。至于害怕……”林亚妮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比起四大天神,当守护者所付出的那一点儿害怕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欧阳煜挨着大树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好像也是”
林亚妮抬眼去看他:“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煜摆摆手:“没什么,就是被思思给刺激到了”
林亚妮:“思思?她怎么了?”
“没事”欧阳煜啥也不说,摆手赶人:“跟你这个思想解释不通,走你的吧”
“真没事?”林亚妮疑惑地看了一眼又继续瘫回树上思考人生的欧阳煜,说道:“那我真走了?”
欧阳煜没说话,摆手赶人。
太阳西斜,休息的时间已经消耗了大部分,还得去找审判者的林亚妮只得抬步离开。不曾想,转个弯就遇到了把欧阳煜刺激得半生不死的人。
欧阳思整个人也蔫蔫的,没骨头似的摊在一根柱子上,那头泛金的头发都散乱地披着,有一部分坠到了地上也不理。
今儿这是怎么了?所有人都比她这个悲催故事的主角还要消极。
心里这么想着,林亚妮胎抬脚超走廊走去,默默估算着安慰这位需要多少时间。
还未开口欧阳思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时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看清来人之后目光闪过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她才露出一个笑脸对林亚妮说道:“睡醒了?”
林亚妮将欧阳思的神情尽收眼底,没说一句,在她旁边挑了个位置坐下:“坐这干嘛呢?”
欧阳思回答得理所当然:“发呆”
打量了欧阳思两眼,林亚妮说道:“身体不舒服?”
欧阳思点头:“有点”说完她又将身子懒懒地瘫回了柱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段穹斯呢?”
林亚妮:“我俩又不是连体婴,走哪儿都要连在一块”
欧阳思笑:“就他那护犊子的样,跟连体婴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我要去找审判者问点事情”林亚妮答道:“他好像不喜欢”
“替你被玩弄于股间感到不高兴了吧”欧阳思莞尔:“当初你不见的时候他可着急了,联系不上审判者又在他焦急的火焰上浇了把油,找到你之后又发现审判者其实一早就知道魏中对你的企图却不通知,火焰可不要烧到她头上么”
林亚妮说道:“或许审判者是有苦衷的”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她也质疑过,但这些质疑随着旧事的解开消散了一层,还留下一层薄薄的迷雾等风驱散。或许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或许才发现,慕雪蒓洁才是最有苦难言的那个。
欧阳思对林亚妮的话表示认同:“的确”
林亚妮抬眼去看欧阳思:“你好像总是很容易认同别人的话”
“因为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啊”欧阳思笑了一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衷,我只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看问题而已”
“那你呢?”林亚妮问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这话让欧阳思顿了一下,下一刻,刚才和欧阳煜长篇大论的人转眼就将那一通说辞给抛了,扯着嘴角说道:“跟随主流就行,个人想法不重要”
闻言,林亚妮上下打量着欧阳思,问道:“你怎么了?”
欧阳思:“什么怎么了?”
“你这样”林亚妮虚空点了点欧阳思:“有点像自暴自弃”
“我?”像是发现千年王八似的,欧阳思惊讶道:“怎么可能!”
林亚妮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了一面小镜子。这镜子还是段穹斯昨天无聊的时候塞她兜里的,意志力及其坚定,经过一晚上的打斗竟然都没丢。她将镜子丢给欧阳思:“照照,看看是不是真的”
欧阳思接过镜子却没照:“照什么照,这么好看的脸看多了会自恋的,做人要谦虚”
林亚妮“啧”了一声:“开始转移话题了,欧老师什么时候学会蒙面对人了?”
将镜子夹在指缝把玩,欧阳思好一会儿才说道:“这种东西哪儿用学,天生就会的好么”
林亚妮看着欧阳思:“所以,你为什么会这样?”
欧阳思张了张嘴,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说出口了,末了她又将喉咙里的话生吞回去,摆手道:“不是要找审判者么,再不去就该集合了”
林亚妮:“你这样吊人胃口很没意思”
“那又怎样?”欧阳思头搁在柱子上无赖一笑:“反正吊的又不是我的胃口”
说完不等林亚妮再次开口又补了一句:“再不去就真晚了”
林亚妮抬眼,欧阳思就像是河蚌似,不再多说一句话。对此林亚妮只能在心里叹道:今天两个欧阳同时犯病了,稀奇!
叹了一口气,林亚妮站起身来对欧阳思说着之前对欧阳煜说的同一句话:“那我真走了?”
再次稀奇地,欧阳思做出了欧阳煜一样的动作:摆手赶人。
真是稀奇古珍撞上了千年古墓,这两人今天的状态简直一摸一样。分明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河蚌一样的嘴却怎么也撬不开。
对此林亚妮无奈,只得将一肚子疑惑收起来,再次抬脚往前。
走出两步,林亚妮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头过来问欧阳思:“你为什么要当守护者?”
欧阳思被这话问得一愣,反问道:“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刚才碰到欧阳了,跟一棵树玩苦大仇深,看到我就问了这个问题”林亚妮将半侧的身子转回来:“我一个被审判者捡回来的,除了当守护者之外别无悬着,那你呢?你们是为了什么要当守护者?”
欧阳思一时还没有从呆愣当中回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这个我还真忘了……要真说个理由的话,应该是想过一过我妹没有过过的生活吧”
林亚妮不解:“你妹没有过过的生活?”
欧阳思点点头:“既然一个选择了安逸的人生,那另一个就过得冒险刺激些吧”
————————————————
作者有话说:
本来六月份就应该完结的文拖到了现在,在这里给大家道个歉。
对于这个结局我一直没有构思好,可能要断更一段时间。(林亚妮和段穹斯性格以及剧情的走向和我当初的大纲有所出入,原本设定的结局已经不适合两人现在的状况了。还有就是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这文中间蹦了一段,以至于现在各大走向都不是很乐观,这是我的失误,在此在此抱歉。以我目前的能力,除非在蹦文那段之后的情节全坎,不然是救不回来了,这文废了我不少心血,如今看到它这样我很想哭T﹏T)),
作者工作繁忙,这一停估计要挺久,谢谢大家这段的支持,谢谢那位即使文蹦了依旧追着还吹我更新的小可爱,断更的这段日子真的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