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又惊又慌,还捎带着诧异,便浅笑道:“我和大哥虽相差十二年,一眼看去很像,可是一细看,还是有差别的。大哥性子沉稳,偏木讷,眼中从无灵光波动,面色总是很沉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身一般苦愁,只有世人眼中的衍王,脸上永远挂着笑意,有大哥操心事,衍王才一心闲云野鹤随处潇洒。”
“可是你明明……”淑楚晗依旧是懵圈的。
“十年前,大哥被诊断出痨病,那个全西陵最好的医师说,顶多能再活两年,那时我刚二十,很少安静的呆在西陵,甚至都没陪大哥吃过几次饭,听到大哥命缘短薄的讯息,我从浮华世界里跌落了出来,赶到大哥身边,陪大哥看尽医师,试尽各类药,终于,我为大哥多争取了一年,那一年里,大哥把西陵交到了我的手里,我白天代替他问政,晚上同他私下议政,未免许多问题对应不上,大哥偶尔会撑着身体与我同时出现,后来,大哥基本起不来床,他醒着还是梦里,都在念叨着让我稳固好西陵,守护好百姓,直到死去的一刻,都还在操心着,所以,在南疆王的扶助下,我代替了大哥,同时扮演着两个人,为的就是西陵的安稳。”
听完这番解释,淑楚晗倒是明朗了许多,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好好的一个西陵王怎么说变就变。
“你是除大哥身边的国师和南疆王以外,唯一知道这件事之人,这就是我对你的诚意。我会像大哥对我的随性的包容一样,宠着你的一颗不喜束缚的心。”
他的句句表白,令她神魂具晃,再这样一个氛围里,似乎不大能使她心怀浪漫,用感动去回应他什么。
她轻颤着身子,抱住那只受过伤的左臂,寒意愈发的刺骨起来,甚至有隐隐作痛之感。
他停留在她身上的期盼眼神渐敛,挂起了担忧。她软了下脚,扶了他一把,他才意识到她的神色已然暗沉,忙扶住她,那一触,才知她的身子已是冰凉冰凉的了,他只得迅速将她带离这冷寂的暗格。
最是难逃美人计,夜墨玉温柔怀里一卧,便又开始无心朝政了,回来的时日里,没有一日是去上早朝的,日日称病罢休,人却是常跑雎鸠宫陪美人游赏品茶的,那仙人台的对面,又多了一座观望亭,秋千之上,也多了软绵垫子、枕头,院中的大片空地,翻了土,移植了不少果树,总之眼睛所能瞧见的,几乎都添了新。
尚婕允的眼睛也愈渐明朗起来,可夜墨玉自始只去过一小趟,当闻陆漪淼两日后即将凤冠加身,手握凤印,受群臣朝拜,她大好的眼睛又经了一番流雨,哭完时眼睛肿胀不已,再一次昏睡过去。
受印的前一夜,她独自坐在烛火暗沉的寝殿里,只敞着窗户,一阵阵清风扑扫着殿内的轻罗纱幔,她就站在窗户旁,挨着冷风,冰冷的手指滑擦着明黄色的锦袍,哀哀的赏着锦袍上的凤凰绣图,这只艳雅典正的凤凰,相比那日太后摆袍上那只暗沉张狂的凤凰,是要秀气些的。
她埋头闷神,只觉跟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她抬首,那一双含恨的眼睛直戳她的心窝。
清亮的月光下,他着一身收身黑衫,如杆而立窗前,挡住了她的风,也挡住了她的视线。
静默里,她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皇上可是随时都会来的。”
他眼神急躁了几分,瞄了一眼她手下的锦袍,冷沉的质问了一句“这身破衣服,你很喜欢吗?”
他的质问,令她一下眼眶热了起来,可她还是依旧端着镇定自若,不冷不热的直视他的眼睛道:“这天下,有哪个女子不喜欢。”
殊不知她这一句话,竟使得他眼中的愤恨又加深了,他大手一伸,扯出了她手里的锦袍,举在她眼前,威胁着她“你要敢再说一句喜欢,我便扯碎它!”
她眉眼中当即划过一丝惊慌,很快又散去,她攥着衣角,神色迟缓,明明决定了的狠心,却怎么也再不能如往昔一般无从顾虑了。
“谁!是谁在那?”一打杂的驼背婆子路过,眯起眼睛细里看。
闻声,陆漪淼神色一慌,忙道:“快走。”
她原以为他会立即躲开,不想他居然纹丝不动的站着,保持着方才的愤怒神情与动作,这可给她急了一把冷汗,她探头瞧去,好在那婆子未掌灯,这窗户外也未燃灯,只是那婆子却满是好奇的摸索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