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个头大概在一米九五以上，比肖叔还高、还壮。头发很短很稠密，胡子更是浓得夸张。肖叔也有络腮胡子，却没有他这么厚实；吕西安的胡子只蓄在下巴和嘴巴一圈，而且经过了精细的修剪。眼前这位的胡子却随心所欲地滋生着，从鼻子下面到脸颊再到鬓角都是，几乎遮住了大半五官。这样似乎凸显了他的眼睛，像是猎鹰一般冷静、锐利。
“你好。”申诚有点不敢跟这个长相太凶的大胡子多说，直接把视线转了回去。她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楚凌飞回答：“诚如你所见，我们来施工。”
“施工？”
“你不知道呀？‘你的老板’要修新的酒窖哦。”楚凌飞眨了眨眼睛，是一个暗示。
大胡子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楚凌飞一眼，蹙起眉毛。听飞哥话里的意思，这个杂役不知道他就是老板？
“酒窖？”
“是啊，大殿会改建成开放式、展示性酒柜，绝对会超出你的想象！怎么，想不想看看设计图？”
看到他手里晃动的图纸，顿时醒悟。原来他不单单是客人，还是设计师！知道了对方的一点点情况让她心中窃喜，不过又操心起来，设计图？那不应该是商业秘密吗，怎么能随便让人看？
她赶紧摇头：“不，不用了！”忽然想起正事，她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我是来送……送饭的，虎鲸大人让我送来的。”
虎鲸大人？小杂役像是叫习惯了似得，语调里没有一丝奉承。楚凌飞有点好奇，虎鲸被这么叫，那张凶悍的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经申诚一提，大胡子男人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楚凌飞问：“还有多少没卸完？”
旁边的两个人，带着眼镜的大概是工程师，另一个像是正儿八经负责施工的工头。后者主动回答：“还有最后一车。”
“干脆我们俩搭把手，很快弄完，然后开饭。”楚凌飞对大胡子说。
忙了大半天了，老大都还没吃饭，手下又怎么好意思叫饿。
大胡子微微点头，率先往大货车那边走去。
楚凌飞将设计图递给工程师。他一边把裹在腰上的上衣重新套回去，一边跟上大胡子，步伐宛如踏着轻巧的舞步。
申诚犹豫片刻，把那两个大塑料袋交给了工头，跟着两人绕到车后。
“我，我来帮忙。”申诚说着，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深灰色的套头衫和工装色的牛仔裤，跟他们的工作服也没太大区别，如果忽略掉套头衫上印着的那个举着菠菜罐头的大力水手的话。
自从来到紫竹林工作，她就跟那些漂亮衣服说拜拜了，恢复到了以前男性化的打扮。
两人同时望向她。楚凌飞用光润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来人，大胡子的目光略带了吃惊的意味。
见两人没有回话，她有点窘促：“我刚好需要活动一下。”消耗点体力说不定就能吃得下虎鲸大人给的那盒饭了，她打着这样的小算盘。不过，帮忙干活其实是为了消食，这样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楚凌飞可以轻易地看穿一个人说话是不是带着别的目的。此时，他却有点无法判定小杂役的举动。主动示好？难道知道了我的身份，然后假装不知道？这么做似乎没什么好处。只是单纯的助人为乐？
长久处在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他从不对人性报什么期望。不过，记忆的深处突然跳出来一个人。一个真正在他面前做到毫无私欲，舍生忘死的男人。
他静静地看着申诚，摘下已经戴好的棉质工作手套。从车子上的一个塑料袋里又取了一双手套，扔给申诚。
“可能有点大。”他说，“凑合用吧。”
申诚微微点头。
楚凌飞一副ｏｋ的样子，大胡子选择沉默。
有人把车上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卸在一旁的地上，申诚走过去，从中挑了一个箱子。
那个可是很沉的。大胡子想警告一下，谁知申诚已经抬着东西往回走了。
他诧异不已。
“嗯哼，大力水手！”楚凌飞露出满意的表情，随即望着大胡子，“别看人家矮小就瞧不起。你就不喜欢吃菠菜，否则你应该比现在更强壮，也许能打得过我。”
“跟这没关系。”大胡子不满地说，“长路无轻物，男人最重要的是持久力。”
语气中可以听出一缕自负和不屑。
来回几趟，那么瘦小的身子，搬了那么多重物，还能保持与之前一样的步态，让不少工人都很吃惊。
大胡子轻轻咳嗽一声。“人不可貌相。”他说。
楚凌飞向前一步，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远远看着就像他们俩凑近说了一句话。实际上这是他们之间惯常的角力比赛。那只手放了十秒左右，大胡子暗暗用力，却一动也动不了。
楚凌飞放开手，微微一笑：“从来不要小看‘厨子’的力气，哦，还有耐力。”
大胡子愣住了，在背后直直盯着楚凌飞的背影。飞哥很欣赏这个小矮子？
等到工作收尾，众人饥肠辘辘。不得不说战术是成功的，申诚觉得自己胃里有了空间。
工人们在大殿外的平地上席地而坐，三五成群，申诚帮着分发盒饭。
她绕了一圈回来，坐在了台阶上，翻开塑料袋，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她的那份盒饭不翼而飞。
四下看看，大胡子坐在不远处的一个铁皮箱子上，用筷子飞快地拨拉着米饭。脚下还扔这一个空的饭盒。
大胡子缓缓抬起头，就看见申诚拿着空塑料袋紧紧盯着自己。一把把小眼刀飞来，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有些尴尬地说：“我看多出来一盒，以为没人吃，就……”
这人吃饭有多快啊？看看其他人，最快的也就吃了一半的样子。
“那是我的……”
她说话从来都是声音小小的，在大胡子耳中仿佛有气无力。
这是饿得吧！这下他更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