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吓得屁股尿流的王二狗还是被提拎到战旗下,一边的刽子手磨刀霍霍,眼露凶光。
王二狗满头是汗的闭眼祷告,可直到刽子手已经准备举刀下劈了,还不见苏清澜的人影。
王二狗心如死灰,引颈就戮。
“行刑!”
“慢着!”
一道光闪来,众人眼前发花,待彼此回神,就见苏清澜一身白衣长袍赫然轻立于大刀的刀尖之上,身姿翩伟,迤逦仙华,恰如湖境白鹤。
未置一词,已有人认出她来,惊呼跪地:“摄政王,是王爷!”
一声起,所有人顺次跪倒在地,三呼千岁。
汪泉知晓外边的动静后,匆匆赶来,见还立在刀尖上凹造型的苏清澜,不由大吃一惊,鞋都蹬掉了,直接跪趴于地,高声喊:“属下恭迎王爷驾到!”
一转眼,旌旗之下就跪了一片的人。
汪泉等了许久,也没听见苏清澜的回应。
他纳罕地抬头,就见苏清澜还保持那个白鹤亮翅的高难度姿势,但单支的那条腿,已经开始抖啊抖的……
汪泉是个聪明人,他一声不响地跑到刀口下跪了,把背拱得老高,苏清澜便顺理成章地踩着背,施施然下了地。
“平身。”她双手平举推开,端得是大气威严。
汪泉虽然心里充满了疑问,可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易开口,只是抱拳笑道:“属下竟不知王爷远架而来,未能亲迎实是礼数不周,还请王爷原谅。”
“哼。”苏清澜却根本不接他这番客套话,微眯着眼凉飕飕地盯他:“本王早就来了,是你有眼无珠,认不出本王来!”
汪泉受了训斥,迅速抬眼瞄一瞄苏清澜,“扑通”一下跪地,声音更亮了:“属下无能,任凭王爷处置!”
“你自然是无能!”
苏清澜极为严厉,不留情面地继续教训道:
“王二狗是奉本王的命令,拿马匹制造混乱,测试城中守备反应的,结果呢?你训练的这些士兵不但不能临危不乱,你还在一边袖手旁观,抓了二狗随意处斩,轻易绕过不合格的士兵,还同女人在府里饮酒作乐无视军规……”
汪泉被苏清澜骂得狗血淋头,在场的人不由心猿意马浮想联翩:这汪泉独霸了副统领的位子十几年,今儿终于要滚蛋了?!
果然,苏清澜一通臭骂后,直接扒了汪泉的绶带,缴了他的虎符,让彻底成了白身的他滚回房间面壁思过。
王二狗自然无罪释放,还一跃成了苏清澜身边的亲卫。
汪泉被撤职罢官后,便陆陆续续的有人暗地里给他递话,大意是自己愿效忠于副统领,若他要起兵造反,必定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汪泉收了这些字条,却心思暧昧,并未摆明态度,只是一个劲的在房间里喝闷酒。
珠儿自然陪着他,她默默无语了好几天,见汪泉再一次喝得两眼醉红,愁肠满腹,终于忍不住道:“大人,您既然无法释怀,何不随了兄弟们的意,直接反了他!”
汪泉虎目瞪去:“反谁?”说着,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珠儿又靠近了他,眯眼在他耳边轻言:“世人皆道穆翊宁是挟天子的反贼佞臣,若大人顺应民心,杀了此贼,今生就是大功一件,死后在史书上更会青史留名啊!”
汪泉放下酒坛,拿出整理地齐整的那摞纸,说道:“本将军就靠这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青史留名?”
“简直玩笑!”他狠狠地一拍,纸条便随着巨力旋上了半空,扬扬洒洒铺满毡毯。
珠儿跪地:“大人!若您真的想要举事,靠这些人自然是不成的,但有一人您却可以放心依靠。”
“谁?”汪泉的眼睛里瞬间消了醉意,雪亮如刃,清明无比。
珠儿缓缓抬头,朱唇在灯火下划开诱人的弧度,却莫名的惊悚:
“自然是,赛特国王了。”
仅仅过了半刻钟,珠儿与汪泉的对话就被记录在纸条上,递到了苏清澜的手里。
苏清澜拍案而起:“你瞧瞧,我就知道这个珠儿有问题,她果然是吐火罗派来的奸细!”
灵珠子想得更深远,愁眉难展:“说实在的,这个珠儿根本不重要,我倒是担心,她会通过怎样的方式在图里和吐火罗军之间互通消息?整个玄策军中,还有多少人已经彻底反水,只是暂时隐秘不发?”
苏清澜从椅子上跳下,背手踱步:“我看你接下来还要发出来自灵魂的拷问:这场战争,我们还有多大的把握能够获胜?”
灵珠子点点头。
苏清澜仰头,推开窗户遥望着天边璀璨的星河,平静的声音一如这浩瀚静谧的天空:“看,这些星星看似离我们很近,其实离我们相当遥远,是我们这些渺小的人类,穷尽一生都无法逾越的距离。”
灵珠子被她弄懵了,他不知道这个一贯头脑拎不清的女人,现在又在瞎想些什么,便冷声道:“王妃,现在在军中坐镇的可是你,吐火罗大军即将杀到,你可没那么多闲功夫伤春悲秋,或者看风景了。”
苏清澜回头,对他一笑:“我当然知道了,我是想说,这星星就和眼下的情形一样,我们看起来已经抓住了真相,其实那真相离我们还远得很。”
“而且,我还要特别提醒你一句:最坚强的堡垒,往往崩塌于内部之忧。”
灵珠子被苏清澜的话给绕晕了,直接道:“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就是,犯不着再绕来绕去的。”
苏清澜便直接道:“很好,那你现在立刻离开图里,马上回阳安!”
在灵珠子惊诧的眼神中,她一字一句道:“现在,王爷身边危机四伏,你要回去保护他,还要帮他斩断吐火罗与阳安之间联系的那条暗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