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行进在阳安西城的主道之时,外头的雪下得更大了。
马儿喷出的白雾一入空气,就被寒雪迅速冲散,遥遥消失于这渺茫的天地间。
经过一排排白雪堆簇的梁瓦,路过一间间大门紧闭的商铺,马车终于停在了一间挂着红灯笼的铺子前。
“到了。”
苏清媛突然开口。
在路途中,她几乎闭口不言,只是紧锁眉头双目看着车窗,苏清澜则因为昏昏欲睡,头一直枕着靠座,闭目养神。
她的突兀之语,让苏清澜有了精神。
“下车!”苏清澜中气十足,拉开车帘第一个跳下马车。
迎面吹来的风雪,瞬间迷住了她的眼睛。
“这雪真大,清媛,你把兜子兜好了再下来,别着凉了。”
苏清澜挥去面前的雪粒,嘴里哈着气,脚趿拉着快步踏雪而行。
可没走几步,一股可怕的,令她灵魂都记忆犹新的血腥味儿,从后头弥漫,甚至压过了风雪滋味。
苏清澜再也抬不起脚了,只觉扑面而来的冷,更刺骨了。
她深吸一口气:“清媛?清媛!”
除了呼啸的狂风发出讽刺的大笑外,再无应答。
几秒后,苏清澜猛然转身,向马车跑去!
可刚跑几步,那被割喉的车夫尸体,就躺倒在她的脚边。
他那双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也张着,还有尚且温热的血从脖口一小股一小股地冒出,都溅到了苏清澜的鞋面上。
更远一些的雪地里,那匹方才还能自由喷气,还能愉快的踏蹄而奔的马早已倒地,它崩裂的脑袋喷出的血浆将整片整片的白染成最惊悚的红,成了这风雪中最醒目的色彩。
马车的车门还在摇晃,里面却空无一人了。
苏清澜强行压下恐惧,撒开腿,撩起裙摆,拼命奔跑:“清媛,清媛你在哪儿?清媛,清媛……”
她的呼唤,随着阿蛮的出现戛然而止。
依然赤着上身的阿蛮举着大锤,从马车的背后走了出来,冷冷看向苏清澜。
苏清澜停步,缓退,忽然向后不顾一切的狂奔!
可她很快就停了下来,因为在雪幕之中,埃兰一身黑裙戴着面具,向自己款款走来。
面具人……埃兰?!
苏清澜终于意识到,她落入了预谋已久的陷阱中。
这种认识令她稍稍放松,却也更加恼怒!
“苏清媛呢!”
她朝着,那个在穆翊宁的描述里,喜欢带着面具掩藏真容的埃兰,大喊道。
埃兰道:“苏清澜,你一贯聪明,难道猜不出你的好妹妹究竟在哪里吗?”
苏清澜咬了咬唇。
原来,苏清媛根本就没打算带自己来选东西,那丫头一开始就是骗她的。
既然想通了关节,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苏清澜摊手:“怎么,您老人家还把手给伸到郑家去了?”
“那再让我猜猜,除了郑家,满朝廷怕是也有许多人同你勾结在一起,意欲谋害摄政王吧。”
埃兰又道:“我没有想谋害他,只是希望他能把,能把那副棺材交换给我。”
“愚不可及!”苏清澜气得指着她大骂:“你是他娘,你不想他死,可是想要他死的人可太多了,你勾结他们,他们难道不会借这个机会杀他吗!”
埃兰叹口气,声音低沉:“我已经和他们谈妥了……他们必不会伤害他的。”
法克!
苏清澜真想摔烂她的面具,打爆她的狗头。
天底下最可怕的事,并非对手太过聪明机智,而是亲娘太过傻白甜啊!
埃兰决定不再和苏清澜啰嗦,下令让阿蛮抓苏清澜。
苏清澜面对阿蛮的暴力流星锤左跳右闪,同时朝埃兰大喊:“你不过是别国来到大周的质公主,这些大周勋贵凭什么听你的调令?”
“他们背后,一定是有其他的人指使,接着你的手除去穆翊宁罢了,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劝你还是赶紧放我会府,不然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嘭!”
重锤落地,扬起一大片雪,蒙住了苏清澜的视线。
苏清澜躲闪时脚步一拐,惊呼着翻滚倒地,滚出去了老远。
阿蛮正欲追上,可一支穿云箭临空射来,迫使他不得不躲开。
“埃兰殿下,有埋伏!”阿蛮刚冲埃兰大吼,就觉心口剧痛,凉意遍体——
低头看,一支利箭已然穿过了他的胸膛,大簇的热血正喷涌而出!
又有几支箭擦过阿蛮射向埃兰。
埃兰跌跌撞撞地向后逃跑着,她已经听到了越来越多的,破开寒空的杀意鸣谪!
跑了几步,脸上的面具就落入雪中,她也顾不上了。
可下一秒,她的左脚脚踝就被射中,埃兰向前扑倒,俯身倒了下去。
“殿下——”
远处,是阿蛮濒死前最后的嘶吼。
阿蛮全身都是箭,如长满了尖刺的熊,边虚弱缓慢地向埃兰走去,边挥臂试图阻止更多的箭射向埃兰。
埃兰倒在雪中,听着阿蛮奄奄一息的粗喘,心中又悔又绞痛无比,脑袋重重一落,埋在雪地里痛哭。
……她果然还是太蠢!没想到那些黑心烂肠的大周勋贵,是想要一箭双雕,要把她和苏清澜,还有穆翊宁一并除去!
“我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哭!”
苏清澜如屁股着火一般跑到她身边,一把拽起她往前继续跑:“跑啊!快跑啊!”
落魄失魂的埃兰狼狈不已,拖着痛脚难过道:“你……我都这样害你了,你为何要救我!”
苏清澜真想给她一巴掌:“行了,别问了!逃出去再说!”
“可,可……”
“还可什么可!快跑啊!”
“可我脚受伤了……”
苏清澜回头一看,果然见她脚上插着一支明晃晃的箭。
“擦,你给我忍忍啊。”
苏清澜二话不说,蹲下来示意埃兰趴到她的背上。
埃兰震惊,眼睛都通红了:“你……”
“快点儿啊!”苏清澜厉吼。
埃兰爬上背,苏清澜边吐槽她太重,边向店铺里跑。
“这店铺里也有你们的暗道吧,快指路。”
苏清澜驮埃兰冲进门后,急喊。
埃兰嘴唇顿了顿,突然扬手,手刀砍向她的后颈。
苏清澜在黑晕过去前,心里有一万只羊驼神兽呼啸而过——
尼玛,圣母做不得,以后她要是再好心做圣母,她苏清澜就是绝世蠢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