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尸首,真是诡异啊。”成洪擦去额上的冷汗,扶着棺缘爬起。
“你见了他的脸,怕不是更觉得诡异了。”穆翊宁轻声道,声音细成一道缪烟,瞬间被紫光所吞噬。
成洪愣了愣,绷紧头皮,眼珠向下。
一息过去了,两息过去了。
成洪他一直保持着歪头的古怪姿势,就是眼珠子一会儿看尸体一会又死盯穆翊宁,真真可笑的紧。
穆翊宁最先绷不住了,唬脸道:“你想问就便问,哪儿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儿。”
成洪指着尸体的脸,声音都变了调:“他,他,他怎么长得更你一模一样啊。”
穆翊宁冷笑:“你是大夫,你说呢。”
成洪夸张的一跃而起,手猛拍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脑子里刚刚还想岔了,还以为你诈尸了呢。”
穆翊宁恢复了冷漠脸:“少废话,你快查查,他死了多久了?”
现在的成洪,满腹都涌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但以惊悚可怕不敢为人所言者居多。
可哪怕他现在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继续憋在肚子里。
成洪探手在尸体蜡黄的脸部按了按,见他肌肉保存的十分完好,人脸栩栩如生,就试探性的撬开一点尸体的眼皮……
“啊呀!”
成洪大叫一声,扑通倒地:“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眼睛……”
穆翊宁往下看,就见这男尸的双眼同自己一模一样,亦是双眼异瞳!
成洪舔舔嘴唇,觑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小心道:“王爷,这……恕属下无能,属下真看不出男尸死去的时间。”
穆翊宁眼皮耷拉下来,双爪紧紧嵌抓着棺板,整个棺板因此震颤起来。
“慢着!这什么东西?”成洪似乎在棺材里瞄到了什么,赶紧喝停穆翊宁。
他从尸体腰部的位置附近摸索了片刻,摸出一串坚硬的链子。
那链子是由黄杨木所制的,颜色泛金的一串菩提手串,硕大的菩提子漆成金绿,除开颜色与穆翊宁的那串略有区别外,其余更本无有差别!
这下还有什么可说可想的!
成洪“嘿嘿”两句,叉着胳膊抖着腿,把手里的菩提手串扔给穆翊宁:“行了,这里头躺着的,不是你亲爹就是你亲兄弟,至于究竟是哪个,我肯定是说不出的,王爷你说是吧?”
穆翊宁手指一抬,接过那串黄色的菩提子,再将两串长度一模一样的手串并拢在一块儿仔细勘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把黄菩提串到右胳膊上,双手齐开,在棺材里翻找起来。
找了好久,他也没找出一件能体现男尸身份的陪葬品。
穆翊宁并未死心,他又顺着男尸的头,由上而下地细细摸索,在摸到胸口的位置时,突然停住。
接着,两指慢慢的从破碎的锦袍中,夹出一枚极小的,略有破损的玉印,印上刻着字,可惜字太小了,穆翊宁一时半会也看不太清楚。
成洪望着这极有可能刻着男尸名字的玉印,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不禁咽咽唾沫,艰涩道:“王爷,您准备把玉印交给谁修复啊?其实我这个人吧,从小就多才多艺,不但有着一手起死回生的好医术,在修复印章这一块……”
剩下的废话,就在穆翊宁冷的都快下黑雨的表情中,通通化成了狗屁。
穆翊宁说道:“成洪,你跟着我快十年了,这十年本王待你并不薄,也因着你对本王的一片忠心,本王让你过来验尸,自然也不会做出杀人灭口的事。”
成洪听到这儿双膝一软,跪地直表忠心:“我成洪指天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说给其他任何人!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好!本王信你!”穆翊宁放宽了笑,目送着成洪脚步虚浮的出了暗室。
入夜,穆翊宁将暗室里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了苏清澜。
苏清澜卸钗的手一顿,回头瞪穆翊宁:“我说那天你在破庙底下是那副发疯的表情呢,逃命还得拖着副棺材,原来你是找见了爹呀。”
穆翊宁正斜躺在榻上,颈搭在瓷枕上眼睛向上,一束泼发尽散于懒散的双膝间,比那黑绸缎还要浓密丝滑,引人犯罪。
“谁知道呢……”他自言自语,脑海里是自己与埃兰生死搏斗的那一幕幕场景。
苏清澜摇头叹息,说道:“你之前也跟我说过,你同疑似你亲娘的埃兰接触过,按道理来说,你也可以去问问埃兰当年事情的真相……”
“她疯了。”穆翊宁一下神色冷峻,语气不善。
苏清澜只得离开梳妆台,来到闷闷不乐的穆翊宁身前,柔柔的环抱住他的脖颈,将脑袋埋入胸膛,闭眼聆听他的心跳。
“哎呀呀,让我来猜猜……”苏清澜甜甜笑道:“某个人,是不是在埋怨当年亲娘抛弃了年幼的自己,心里一直在流泪啊?”
穆翊宁推开她,一扭身背过去了。
苏清澜如小跳蛙一样又向前一扑,双手双脚扒住了他的后背,又继续道:“啧啧,小脾气还不小吗,看起来全都被我说中了。”
穆翊宁无奈捉住她四处乱摸的小手,又在叹气:“清澜,你方才说的,对也不对。”
“毕竟,我曾经也做过母亲,我心里非常清楚那种,为了孩子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然,可我却……”
穆翊宁顿住,还是闭上闪现泪光的双眼:“我却没有从那个人眼中,看见一点对当年之事的愧疚和对我的留恋……”
“啪!”苏清澜一巴掌拍向他的脑袋,大骂:“什么愧疚,什么留恋!你先别瞎猜,你把你被埃兰劫持的那段经历,全都再说一遍,包括她的表情啊,语气啊,动作什么的,全都说!”
“我来给你参谋参谋,分析分析。”
穆翊宁本不想再提,可耐不住苏清澜的死缠烂打,只好又把经历掰碎了,从头说了一遍。
随着穆翊宁的讲述,苏清澜越来越阴沉,最后忍不住又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光着脚叉着腰大吼:“什么疯啊疯的,你娘明明是因为你不见了,得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顶着穆翊宁一脸的懵怔,苏清澜只好耐心的把“产后抑郁”又科普了一下,在她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穆翊宁的脸总算由阴变晴,有了神采。
“王爷,你说你会放过成洪,这是真的吗?”冷不丁,苏清澜问道。
正抚着她背部的那只大手,倏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