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见过那女孩?”
盛年华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妈,你不是说没有那样的事吗?”
金西城的笑,淡淡地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浮在了唇角。
“你这孩子!”
盛年华有些虚脱地坐到椅子上,儿子居然和她玩起心眼来了。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这个儿子是个心思相当细敏的人。儿子非常聪明,从小就少年老成。别人只看到他的懂事文雅,只有她这个当妈的最清楚。她这个儿子,别看年轻,又是个没吃过苦的娇宝宝。其实内心里老成的很。有时候,她看儿子简直就是一个成精的老头子。
“其实,妈,你要是不想说。你也可以不说。但是我会查出来的。”
“你查什么?你现在不是有陆细细了吗?你还找那女孩子做什么?儿子,只要你说,你想要哪一种类型的。妈保证给你找来最符合你说的条件的女孩子。”
“我只要找到路康太,问他当初是和谁为我订下的娃娃亲。这样,我就能找到那个人。不是吗?”
什么?
盛年华大吃一惊。
儿子说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如此平静,又如此胸有成竹。真是吓坏她了。
儿子说他看到了有那样一个胎记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呢?
“你说的那个有胎记的女孩子,不会就是卫东青新娶的媳妇吧?”
虽然儿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是盛年华还是不愿意相信。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嗯。”
“所以我只要找到路康太就能证明我的想法对不对?或者我还可以问两个人。那就是陆天衣的父母。”
陆天衣,这就是卫东青新媳妇的名字吗?
盛年华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不得不说出那个她最不愿意提到的名字。
“陆天衣的妈妈叫什么名字?”
“她妈死了,她现在跟着后妈。”
金西城的话让盛年华提到半天空的心,哈拉一下子落了回去。
老天保佑,终于让那个女人死了。太好了,当年她做的那件事,只要那个女人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太好了。盛年华这时才想起陆细细曾经对她说过的一件事。陆细细说她和卫东青新媳妇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妈是后妈。哦,真是吓死人了。陆天衣的妈死了。
“你就别费力气了。西城啊。我早就告诉过你。路康太那个名字,永远不要再在金家提起。对你没有好处。再说了,那个人早年就离开医院,不知所踪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见过他,看样子他不知死在哪里了呢。你就别再提他的事了。”
“妈——”
“你更不能在你姐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不管他是个什么垃圾,毕竟是你姐的亲爸爸。”
盛年华当年和路康太生有一个女儿,就是大女儿金恩可以后。她才和金志生勾上的又生了金西城。所以金恩可和金西城虽然都是她生的,但却不是一个父亲的。
一提到女儿金恩可,盛年华感觉更头疼了。她命怎么这样不好,两个孩子同时出事,还都是在婚姻上出事。
“青鸟的爸爸真是卫东青吗?”
一提起这个名字,盛年华就胃痛。这么多年,恩可还是卫东青科室里的护士长。两个人朝夕相处,中间还夹着一个孩子。恩可居然都没能让卫东青娶了她。
这还是她的女儿吗?那个聪明狠毒的丫头,居然败在了一个男人手里。盛年华真是替女儿不值。
“嗯。”
“我不会饶了那个家伙的。”
说完,盛年华起身,刚走了两步又站住转头,
“当然姓陆的那两个丫头我也不会放过的。你就死了心吧,不要再去招惹人家。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了,你傻呀。”
“你也结过婚。”
啊?
怔了半天,盛年华的脸才由白转红,又由经转青了。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她一定骂人家个狗血喷头。可是这话却是从她自己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的。而且还是那个一向老实懂事孝顺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盛年华一时之间有些小晕。
她是个二婚头女人,结过婚还带着两孩子嫁入金家。这成了她一辈子的耻辱。这也是她一辈子在金家抬不起头的原因。
这是她最大的心痛。
“你真是妈的好儿子!”
这句话盛年华说地很艰难,带着悲伤,又带着怨气。说完,转身走出去,门呯地一声关上了。
迅速走下楼,走进自己屋里,关上了门。盛年华才伸手把桌上的化妆品都扫到了地上,狰狞着脸,狠狠地小声咒骂着什么。
恐怖、愤怒、悲伤。
多种情绪交织,让她五内俱焚。
红着眼睛,望着窗外,那株蔷薇花盛开着,犹如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在风中顾自摇着头。
往事不堪回首。
那个孩子,陆天衣。
娃娃亲。
那么耻辱的事,她怎么能忘记呢?
那是十八年前,那一年她儿子西城才四岁。那时她儿子还不叫金西城,而是叫路西城。
某小县城的医院家属院,作为一个没有工作的家属,她正在逼厌的厨房做着饭。
“年华,鱼来了。”
男人路康太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条小鱼。一看就是从河里钓上来的小鱼。
“你又去钓鱼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整天不想着怎么干好工作,争取早点爬上去当个一官半职的。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知道钓鱼。你觉得有意思吗你?”
“你看看你这个人,你又来了。年华我说你再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老婆。你看看人家冬梅。从来也没对她家志生说过这样的话。”
“路康太,给你个笑脸子你还真不知自己是谁了。你能和人家金志生比吗?他爸是省立医院副院长,他到我们这小县城来只是为了渡渡金。人家早晚是要调回省城医院的。我们呢,都是才刚从农村爬出来的。你不是要和金志生比吗?金志生给他老婆夏冬梅买金项链了,你给我买了吗?你看看我身上,连个铜戒指可有。你……”
一说到这些,盛年华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她一向是个要强的女人。身边的人要是比她过得好,她便如坐针毡。尤其是丈夫的好友金志生。他的老婆夏冬梅哪一点也不比她强,传说她爹还是个山匪出身。长得个子那么矮。凭什么能嫁给金志生那样的好男人,凭什么能嫁到金家那样的好人家。
看着自己男人那不求上进的样。盛年华心里最后一点愧疚消失了。
哼,
这几年,她一直勾着金志生。可那男人不管是她怎么闹,就是不愿意和原配老婆夏冬梅离婚。真是气死她了。
“好了,你看看你。哭什么?你以为我傻呢。”
路康太走过来抱住盛年华,一脸得意地笑,
“你不就是看上金家的家产了吗?我告诉你。我有办法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让金家家产成为我们路家的。”
她男人路康太人虽不求上进,可鬼点子却不少。盛年华心里一惊,不会是路康生听人说了什么闲话吧?
这些年,她和金志生的事,她一直瞒着,就生怕自己男人路康太知道点什么。
“金志生不是出差还没回来吗。冬梅嫂子喊我帮忙搬煤球。办完事坐下喝杯茶。你猜猜,我办成了一件什么大事?”
什么事?
路康太这表情不知为什么,盛年华看了总觉得有一种心惊肉乱地感觉。
“你来,我告诉你。你听了可不要太高兴哦。”
路康太俯下身,告诉了盛年华他今天做得得意事。
夏冬梅快要生了。今天路康太干完活,喝着茶给她聊天。他看着夏冬梅的肚子说,嫂子这肚子百分百是个女孩。夏冬梅头胎是个男孩子。叫金贤宇都十岁了。金家向来人丁单薄。公婆总想着让夏冬梅多生几个孩子。虽然那年月日子都不好过。但多子多福的观念深入人心。夏冬梅也觉得只有一个儿子太孤单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多少年了,她都没再怀上孩子。没想到,都不再想要孩子了。又怀上了一个。夏冬梅当然想生个女儿。这样就能儿女双全了。所以夏冬梅一听路康太说她肚子里个女孩,就高兴极了,顺口就说了一句,那就借路兄弟你的吉言了。路康太顺杆子爬,随口接了一句,要真是女儿长大以后就嫁给我们家西城吧。西城年纪才四五岁,却已经是县医院里的小明星了。长得好看乖巧懂事。又非常聪明。再加上两家男人又是好朋友。彼此都知根知底的。夏冬梅自然说那好啊。有西城这样的孩子当女婿,那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我家真生了闺女,长得再丑,也不许悔婚啊。
就这样,两个人说说笑笑,就把两孩子的亲事给订下了。
那是六十年代,父母给孩子定亲事是很正常的。娃娃亲也是很普遍的事。
路康太赶紧回来告诉妻子这个好消息。他家儿子西城若是做了金家的女婿,那以后还愁什么呀。不但儿子以后有了保障。他要成了金志生的亲家,自然免不了要受金家的提携。
什么?
夏冬梅的女儿和她儿子西城订娃娃亲?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盛年华整个人都傻了。
老天爷啊。
她男人不知道内情,自然高兴。
可是,她儿子西城并不是自己男人的骨血,是她和金志生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闹着金志生,让他离婚娶了自己。现在倒好。路康太这个傻瓜,居然给两孩子定了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