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光照着静谧的庭院。
一个保养极好、身段依旧柔美的中年女人放下手中的剪刀,拿着几枝新鲜地花向雕花走廊走来。走廊下坐着一个头发雪白的富态老太太,戴着老花眼镜,在认真地看着一本书。怀里抱着一只黑猫,一副岁月静好、晚年富贵的样子。
“妈,你最喜欢的缅栀子花开了。我挑了几枝给你插屋里去。”
盛年华精妆的脸上微笑着。
“你别静做这些没用的事。孩子们呢?贤宇都多久没来过了?还有西城,这几天去哪了?就他那身体,你竟然敢放他离开家?”
盛年华一听她婆婆说话,头就大了。她婆婆是退休教师。职业病,一说起话来就是训学生的那些腔调。从她进了金家门几十年了,一直被她婆婆捏得死死的。她这个婆婆为人尖刻,说话还爱咬文嚼字。盛年华在心里腹诽着,听听她婆婆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假惺惺的。婆婆名字叫文茵,出身世家,行事全是旧势大家门户的作派。因为公公没退休前是省立阳光医院的院长。所以大家都尊称婆婆一声文奶奶。
“妈,西城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一向听话懂事。这次他说出去几天,是要到外地办一件当紧的事。说了三四就能回来的。谁知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也着急呢?已经托了人捎信给他,催他回来了。”
婆婆向来对她没有好脸色,盛年华心里难受,可脸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
要知道,这婆媳关系向来是人际关系中最难处理的关系。
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当年她嫁入金家的手段不太光明。所以一直被婆婆看轻。
要不是她肚子争气,生下了儿子金西城。再加上男人还算疼她,她在金家的日子可真没法过。
“张嘴闭嘴都是西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金家只有一个孙子呢?”
文奶奶皱眉,脸上闪过不悦地神情。
“妈,你这样说。我可就真地很委屈了。这些年你都看在眼里的。我对贤宇和思雨怎么样?那可一直都是当亲儿子亲女儿疼的。你看看现在思雨和我亲不亲?比我那亲女儿都亲。可是贤宇那事还真不怪我。他死活不愿意在家住,非要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我一个当后妈的能怎么办?您是他亲奶奶。这些年,您都说了多少次让他搬回来住的话了。他都不愿意搬回来。我能怎么办呢?”
盛年华一脸我很委屈地样子。文奶奶叹了口气。
“年华啊,眼看着贤宇都快三十了。你得再多想想法子。过几天我想个办法把他叫回家。你也多留意一下,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
一提起大孙子金贤宇的亲事。文奶奶就心里觉得堵得慌。贤宇今年都28岁了。虽然他们金家在省城上也是能数得着的人家。想嫁到他们金家的姑娘多了去了。可是贤宇这个孩子脾气太火爆。这些年她不知安排了多少次相亲,都被这孩子自己弄黄了。天天嚷着说一辈子都不娶。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妈呀,这事你急也没有用。我上次不是听你的话,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吗?可那天人家姑娘怎么说,等了几个小时连贤宇的人影都没见。你看看,你总让我给他介绍对象。这样下去,恐怕以后他更不到这边院来了。”
文奶奶虽然觉得儿媳妇盛年华说的话也不假。可还是瞪了她一眼,
“那你也不能一天到晚,只想着给西城那孩子找对象啊。贤宇毕竟是金家的长孙,他不结婚。西城这当弟弟的先结婚,这成什么样子,不是让人笑话我们金家没规矩吗?”
“妈,你还成天说我偏心。我看,你才是偏心,一心只有你那个大孙子。”
盛年华笑着,以开玩笑地口气,半真半假地说了婆婆一句。
门就在这时候被人敲响了。
院门外传来的声音重重的,不像是敲,倒像是有人用脚踢的。
这可是省立阳光医院家属院干部区,谁这么没礼貌,敢用脚踢金院长家的门呢?
“拉拉,你聋了。还不快去开门。”
盛年华刚喊了一句,就被文奶奶犀利的眼神刺到了,
“要不怎么说这娶媳妇一定要看出身呢?你看看你这样,哪像个院长夫人?”
婆婆一张嘴,就直接说到了她的出身。盛年华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这个死老婆子,动不动就拿出身来打压她。这么多年,就不能改个调调和她说话吗?
“夫人,来了。我来了。”
一个高挑瘦弱的少女从厨房里小跑着出来,一边跑,一边用围裙擦着手。
“拉拉,给你说多少遍了。你不是普通人家的保姆。你可是院长家的保姆。出去接人待客的时候,不能这样带着围裙就直接出来。要……”
盛年华不满地挑着小保姆的刺。话还没有说完,文奶奶就重重把手里的茶碗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
“什么拉拉,多难听。叫小田。”
“是,婆婆。我这不是叫顺嘴了吗?再说了,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拉拉的爸妈。也太没学问了,怎么能给自己孩子取名叫拉拉呢?哦,不对。我以后再不会叫她拉拉了。我应该叫她小田。”
听着院子里,金家两位女主人的对话。
田拉拉一边向院门走去,一边暗地里撇了一下嘴。
她伺候的这家雇主,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反正没有一个省心的。
稍有一点不对,被数落一顿都是轻的。尤其是这两个女主人,规矩多得让人简直想死。有时候田拉拉真想一甩手不干了。再换一家好了。不然,就不当保姆改干别的活也行。
可是,想归想,可是事到临头,收拾了东西想要走了。总是想想,又留下来了。
没办法,她从白水县城跟着一个同学来到这省城不久,那个同学就离开了。在省城她一个人举目无亲、孤立无援的。想换个工作,工作特别难找。
金家这份工作,当初还是她那个同学托人给她找的呢?
她来了之后才发现,金家这一大家子都是难伺候的主。钱家的活难做。可是,金家也有好处。那就是金家不只是她一个保姆,还有一个老保姆叫顾妈。两个人一起伺候一家人。七个大人一个小孩,没有生病的老人,也没有太小的孩子。而且金家给的工资很高。普通保姆一个月最多一百块钱。金家给她一百五。
每次受不了这些人的折磨,想要离开时,一想到这一个月一百五十块钱的工资,田拉拉就迈不开腿了。何况在金家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金家日子过得好。这几个年轻主子都是不知道钱金贵的主,动不动就把崭新新的衣裳啊,还有那些吃的用的扔了。这可都是钱啊。田拉拉全收起来。
从家里出来,不远几百里路到省城做工,不就是为了个钱吗?
田拉拉在金家做了三年多了,已经把这些都想开了。
管他们叫她什么名字呢?
小田?
拉拉?
喂!
你,过来!
这些不都只是个称号吗?
只要能有工作,能挣钱往家里寄。随他们的便吧。
再说了,同行的那些小姐妹常在一起吐槽自己东家。田拉拉发现,哪家都有不好的地方。
田拉拉走到门边,打开了院门。
“恩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一看到院门外,站着的两人。田拉拉怔了一下,失声惊叫起来。
“把她卧室门打开,给她准备洗澡水。”
金贤宇一边抱着金恩可往院里走,一边对田拉拉交代着事情。
贤宇少爷差不多三个月都没来了吧?今天怎么不打招呼突然就来了?还有贤宇少爷和恩小姐一向是不和的。怎么会抱着恩小姐回来了?
田拉拉心里嘀咕着,嘴里赶紧答应着,转身就往楼上跑。
金家住的这片院子是一栋座北朝南的二层小楼。
大厅、厨房、书房在一楼。一楼东头住着金爷爷和文奶奶老两口。一楼西头住着金院长和盛年华两口子。二楼住着金恩可和金西城。三楼原本是金贤宇和金恩雨住的。金贤宇搬到单位住几年了,三楼上现在只住着金思雨和青鸟两人。
田拉拉朝二楼快步跑去。
“哎哟,恩可啊。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出差开会吗?怎么受伤回来了?伤到哪里了?”
盛年华一见女儿被金贤宇抱着进来,脸色都变了,顾不上形象,扭着高跟鞋跑过来。
“你怎么碰到我们恩可的?你怎么抱着我们恩可回来了?恩可受伤了,不是应该到医院看吗?你怎么把她抱家里来了?还亏你是个刑警呢?连这一点专业素质都没有……”
盛年华一心疼女儿,就忘了想别的。一看到金贤宇,她就烦。直接开启了唠叨模式。却忘了身后还坐着婆婆呢。
她虽然很烦这个儿媳妇,打心底里看不上这个儿媳妇。
可是盛年华说的话,毕竟是真话。
自从盛年华嫁入金家。这些年来,她可是一直睁大眼睛,监视着这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