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电影院,我们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看的电影。”
天衣看到前面不远处一片开阔场地,上面有许多广告牌。
电影院?
这词对书娟来说,还是第一次听说。乡下放电影,是稀罕事。一年也就那么几回。都是露天电影。公社放映员扯一块电影面挂在两棵树中间。人们搬着小板凳,或者用石头垫着,露天看电影。几个庄的人都跑来看。
尤其是年轻人,看电影简单比过节还高兴。
因为年轻人谁都不想靠相亲,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结婚过一辈子。谁不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呢。八十年代人们思想非常保守。年轻人自由恋爱,尤其是在乡下那是丢脸的事。只是有些胆大的青年,他们就利用赶集或者看电影的时候,去相看前后几个庄的姑娘。
集市毕竟是白天,只能远远看着。看电影就不一样了。那是在晚上,不但可以靠近看个够,还可以说上几句话当然也有那些不要脸的坏痞子,趁乱占人家姑娘便宜的。书娟十七八岁的时候也是喜欢看电影的。但经过一件事,就再也没去看过了。
但电影两个字,对书娟来说,却不再是快乐的词语,而变成了可怕的回忆。
天衣哪知道这些,拉着书娟就往前走。瞎婆赶紧跟上。
三个人走过去。
“真是电影院呢。”
瞎婆叹息一声。
“姥姥,我请你晚上看电影。”
天衣听姥姥那话,心里不由有些好奇。姥姥是在哪里看过电影的呢?是姥姥年轻的时候,家境好的时候吗?那时候应该还没电影可看吧。难道是姥姥说的她穿越的时候看过的。哎哟,这样一想,天衣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瞎婆。
姥姥是穿越到二十一世纪去过的人。她看得当然是二十一世纪的电影。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电影。看电影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姥姥又是和谁一起看电影的呢?
这些疑问,越来越让天衣觉得好奇了。
“向导,人证,咱们的牛百岁。”
天衣念着电影招牌上的片名。这些电影可真够老的,她根本都没听说过。
“我们再去问问,还有没有别的电影?”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天衣还是第一次离电影这么近。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离了手机都不能活。真是憋死了。先看一场电影再说。不过,这些片子也太老了吧。
“姥姥你和书娟姐在这等一会,我去看看就来。”
天衣让两人等她一会,自己跑到前面售票窗口去打探情况。
“这一周一共是十部电影轮流放映。一次一人票价一毛钱。《少林寺》贵一些三毛钱。”
售票员是个小伙子,操着好听的普通话。给天衣介绍了十部电影的名字。
庐山恋、茶馆、城南旧事、黄土地这些电影,天衣还是听说过的。是很经典的老片子。少林寺就更不要说了。她自然是看过的。小时候在电视机上看过。她爸爸最喜欢看少林寺了。她是在手机上看过的。电影是轮流放映,一晚上放两部。花一毛钱看两个电影,自然是非常划算的事。
天衣又打听了一下,知道明天晚上放映黄土地和茶馆。这个适合姥爷姥姥看。
今天晚上放庐山恋和少林寺,票有些贵,一人得三毛,她倒是可以和卫东青一起来看看。只不过,不知电影院会不会让狗进来。一想到这里,天衣不由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她脑袋真是进水了。她看电影找谁来看不一样。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和卫东青一起来看。真是疯了,这些恋爱片,她们两个一起来看,怎么就合适了?
陆天衣,你和卫东青是恋人吗?
真是的。
你们只是结婚了的名义夫妻罢了。
怎么能一起来看什么恋爱电影呢?
真是疯了。
天衣买了一些票赶紧退出来。
“姥姥,书娟姐。还有许多好看的电影,都是循环放映的。我买了一些票,分开几天的。回到家,各人找好同伴拿票来看就行。”
天衣说着,把票递给姥姥。
“我们快去看看店铺吧。再晚些回来天就该黑了。”
天衣点头。
她还想看完店铺装修,再到旁边看看那家的房子呢。租房子的事也很得抓紧时间办。
三人脚下步伐加快,不多时来到赵寡妇家。
“老姐姐来了。”
赵大娘正坐在院里收拾捡来的蔬菜。一看到三人进门,赶紧站起来,让孩子拿板凳给客人坐。
“大妹子让你们娘两受累了。”
瞎婆比赵大娘年长一些,赵大娘称她为老姐姐,她自然就称赵大娘大妹子了。两个人拉着手坐下,熟络地像多年没见过的老姐妹一样。天衣看着她们两坐下说话,笑着去看店铺。
卫炎找的人干活果然麻利靠谱。这么快基本就装修差不多了。地面墙面吊顶这些都硬件都处理好了。裁缝铺就等机器桌子面料上来,就能开工干活了。超市这边更简单,只要摆上货架,上了货就能开门经营了。
赵寡妇正在店里打扫卫生。
看到天衣走进来,忙走过来,
“夫人,工人师傅才完工走有一个小时。老师傅说还有一些细活,等吃了晚饭,再带两人过来做一下就完事了。”
赵寡妇赶紧请天衣到外面坐,说屋里她正打扫着呢。别弄脏了天衣的衣裳。
“你看,我原先就说过。你叫我天衣就行了。怎么还叫我夫人呢,这也太生份了。”
天衣笑着,伸手拿起旁边的扫把,
“你已经把东西都收过了,再扫一遍地,就干净了。我们一起做,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些吧。再说了,我早就说过,我也是一个乡下丫头出身。你比我年长几岁。以后我就叫你赵嫂子。你叫我天衣妹妹就行。”
“那哪能行,你可是卫医生夫人呢?”
赵寡妇赶紧上前夺天衣手里的扫把,
“哪能让你干这活呢。你租了我们的房子,价格给那么公道,是帮了我们娘几个的大忙了。活又不多了,一会就全扫好。别再沾着你身上脏了。”
天衣笑了,这个赵寡妇真是性格温顺,有些腼腆。这么年轻,死了男人,拖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又伺候着一个年老的婆婆,真是不容易啊。
“香如——”
院子里传来赵大娘的喊声。
“我婆婆喊我,我们先出去吧。”
香如?天衣看着赵寡妇单薄的身子,黄瘦的脸。赵寡妇居然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原先好像也听田拉拉介绍过。当时没记住。现在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才猛然想了起来。
“要不,我以后就喊你香如嫂子吧。你直接叫我天衣就行。”
天衣想着,这么年轻男人就死了。别人都叫她赵寡妇。或者喊她赵嫂子,赵婶子。这样的称呼双让人难受啊。不如换成喊名字,这样会好一些。
赵寡妇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连眉眼看着都温润起来。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卫医生新媳妇虽然这么年轻,可是心思却这样细敏善良,会为她人着想。以后有这样的人在这院子里陪着她。她的日子怕不再会是以前那样一副苦样子了。
“香如嫂子名字这么好听,姓什么呢?”
“我娘家姓孟。”
她轻轻地说。
“孟香如,香如嫂子这名字真是好听。”
孟香如这三个字,犹如一阵春风拂过赵寡妇的心。
自从她嫁到来,她就成了别人嘴里的赵嫂子,赵家媳妇。然后成了孩子妈。后来男人死了,她就成了赵寡妇。她的名字,现在只有一个人会喊了。
那就是她的婆婆赵大娘。
但赵大娘也只是在有客人在的时候,才会这样正式地喊她的名字。或者偶尔和她商量什么事的时候,才会喊她这个名字。其他时候,婆婆会直接和她说话,并不喊她的名字。
家里除了两个孩子,就她和婆婆两个大人。婆婆说话自然不用喊名字,就知道是对她说的。
时间长了,连她自己都快要谈忘了,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此时被天衣这样一说,仿佛把那失去的久远的记忆唤醒了一样。
赵寡妇在心里暗暗叫着自己的名字。
孟香如,我是孟香如。我不是赵寡妇。我也是一个有着好听名字的年轻女人呢。
“香如啊,你快些去做饭。今天不管怎么样,一定得留你吴大娘在这吃顿饭呢。”
吴大娘?
天衣不由在心里笑了。
对,人家不喊,她还真忘了。姥爷姓吴,姥姥自然会被人喊成吴大娘。
“我和香如嫂子一块去买菜。姥姥你们继续聊。”
“我身上脏,我去换件衣裳。夫——”
一个人字还没喊出来,看到天衣雪亮嗔怪的目光,孟香如心里一阵温暖,不由改口轻轻说,
“天衣,你等着我。”
天衣?
香如嫂子?
赵大娘和瞎婆互相看了一眼,孟香如走进屋换衣裳了。
“怎么能直接喊天衣呢?你可是——”
“大娘,你又来了。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们要住在一起好长时间呢。您老要总是这样让一家人喊我夫人,岂不是太尴尬了。也太生份了。何况你和我姥姥那么亲近呢?”
“可不是,大妹子。你这样喊孩子禁不起呢。天衣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呢。”
赵大娘微笑点头。
才那么短的时间,卫医生夫人就和儿媳妇这么亲近呢。香如嫂子,听卫医生夫人这样喊儿媳妇。赵大娘心里一阵温暖。以前儿子活着时,街坊邻居喊儿媳妇叫赵嫂子,清明娘。她听着是一种幸福。自从儿子死后,邻居们再喊儿媳妇赵嫂子,清明娘。她怎么听,都听得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尤其她知道,有些坏心眼的女人背后还喊儿媳妇赵寡妇。儿媳妇还年轻,她本来也没想让儿媳妇一辈子守着这个家。只是想着再过两年,等两孩子再大一点。到时候儿媳妇自己不提,她也会劝儿媳妇再走一家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这个赵字,最好就不要再往儿媳妇身上安了。
现在听天衣喊儿媳妇香如嫂子,对,香如放在嫂子前面,要比赵要合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