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大家各自忙碌开了。
“显宏叫你爸做什么?”
瞎婆从厨房里端着洗锅水出来倒掉,看到女婿拉着老头子进了东屋。看着吴静依抱着孩子出来,忙问她。
“显宏说我们两的病已经好了。我们一家人再住在卫医生家里有些不方便。要和爸商量租个院子搬出去住的事呢。”
“这事你没和显宏说吗?天衣不让搬出去住。”
有些事情,暂时还不能告诉老头子和女婿。甚至有些事,瞎婆也不能和女儿说清楚。天衣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们这些亲人了。她们要是搬出去,天衣怎么过呢?
“我在医院里就和显宏说了。我说了天衣又不是外人。她是我姐姐的女儿。也说了除了我们这些亲人,天衣在省城就没有亲人了。显宏说天衣再亲,那也只是亲戚。我们一大家子全住在这里,暂时可以。可是并不长久。卫医生四个孩子,总要分房睡的。天衣和卫医生还能不再生孩子吗?卫医生家里人能不来看孙子吗?妈。我觉得显宏说地也对。亲戚再亲也只是亲戚。我们还是早些搬出去好一些。”
唉,瞎婆真是无语了。
她这个女儿,她算是看透了。和她说什么都没用。她性格太软了,一点主见也没有。不管什么事,别人说几句,她就觉得好了。
“我去和天衣商量一下。”
瞎婆也知道,女婿想得也对。别说女婿了,就是老头子住在这里也是不安心的。虽然有东屋闹鬼的说法在那放着。老头子原先也觉得他是帮着卫医生家做好事。可是住了这么些天,什么事也没有。老头子也不笨,早就半信半疑了。老头子自己不提搬出去,是因为原先女婿躺在医院里,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没个能主事的。是没办法才不说的。现在女婿康复出院了。两个大男人是不会让自己一大家子人住在别人家,麻烦别人的。
“跟我来。”
瞎婆转身进了厨房,给正在洗碗的天衣一说。天衣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书娟,拉着瞎婆就往东屋去了。
她爸爸是个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天衣自然知道,爸爸出病后,第一件事一定是带着全家人搬出去,不管她说什么理由,她爸都不会让一家人继续再住在这里。这是她爸爸做人的原则。
为此,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说呢。她爸爸今天才出院,动作比她想像地要快地多。
“来了?”
推开东屋的门。
两个男人看着直接走进屋的瞎婆和天衣,面面相觑,怔住了。
“姥爷,爸爸,我知道你们在商量搬出去的住的事。”
天衣开门见山。
“这事早晚是要说的。天衣啊——”
吴老蛮搓着手,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初天衣用东屋闹鬼的说法,留下她们。现在他看破了,也不好直说出来。
“这话还是由我来说。”
陆显宏是个很稳重的人。天衣知道,她爸爸要做什么事,会提前在心里想好对策和退路。
陆显宏请天衣和岳母坐下。把他的想法细细向大家说了。天衣听了不能不点头称是。
陆显宏的想法很简单,但很实用。
这是省立医院家属院,是单位分给卫东青的房子,是公家的房子。原则上来说只能住卫东青家属或者直系亲属。像他们这么多外人都住在这里,还是有些不方便的。再说了,公家的房子等到卫东青不在这里做了,就得还回去。这一大家子人,总不能跟着卫东青一辈子。听到这些话。瞎婆觉得女婿说地真对。她原先没想那么多。原先听天衣的话,只想着天衣一个人在这里孤单,自己女儿女婿又病着无力出去住。现在陆显宏这么一说,瞎婆觉得真对。就是为天衣着想,也应该搬出去更好一些。
瞎婆想着,就像天衣所说的那样,卫东青不是人,身上有许多秘密。
那就意味着,也许会有一天,卫东青万一出了什么事。当然那一定也不是她们这些普通人能帮得上忙的事。到时候只剩下天衣和几个孩子。以后怎么生活呢?
就是医院念天衣是卫东青遗孀,还让她继续住在这片院子里。
天衣又要靠什么养大这几个孩子。何况天衣自己又是个重生人,万一哪一天,天衣也出了什么事。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思来想去,瞎婆越想越觉得悲伤。越想越觉得女婿这件事说得对。不管怎么说,她们一家应该先出去住。不管有多难,一家人都努力,总是有法子在省城立下根的。到时候她们就不是天衣的累赘了,还能反过来帮着天衣。
“我看显宏这想法不错,我同意搬出去另住。”
“姥姥,你怎么也跟着起哄呢?”
天衣没想到,她明明是拉着姥姥一起来说服爸爸和姥爷的。结果姥姥反而被爸爸策反了。
“天衣啊,有些话咱们出去一会再说。搬家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小事。让他们再接着商量一下吧。”
“你们听我说。”
天衣赶紧按住瞎婆,对大家说了她的想法。
天衣说她也想过了,这一大家子人都住在家属院,是不太合适。她在赵寡妇家租房子的时候,就把附近转了一下。她看过了。赵寡妇家西邻的房子分南北两家。北边的靠近路,是个酱油铺子。南边的院子很大,院门对着南边的河。偏僻一些,住着爷孙两个。爷爷是个走街串巷卖糖葫芦的老人。人称葫芦赵。他和赵大娘死去的男人是一个爷爷的,算是一个大宗家,都是地方老户。老人七十多岁了,和十五六岁的外孙女相依为命。
天衣说她打听过了,那对爷孙除了卖糖葫芦和吃一些补助。没有别的经济来源。那个孙女身体不太好有些毛病。他家的房子应该可以租。而且房租也不会太贵。姥爷和爸爸带着一家人搬过去住。还可以就近照看店铺。妈妈身体弱,家住得离裁缝铺子近了干活方便。尤其是冬天。
“省城街道中心的房子,即使偏僻一些,租金也应该不便宜。我想着郊区远一点……”
陆显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天衣打断了,
“爸爸,我知道你考虑的是钱。现在一大家子要吃要喝,生意还没开始做。没有一分钱进项,就要先花出去那么多。你觉得太不合适。还有,你认为郊区虽然远一点,但你会每天送妈妈和姥姥去裁缝铺子,你不怕辛苦,主要是不想再欠我的人情。是不是?”
陆显宏没有想到,天衣居然说话这么直接。一下子说到了他的脸上去了。一时不好再接话,有些尴尬。
“爸,你放心。我知道你和姥爷的为人。我知道,既然是做生意,亲兄弟也得明自由。半点糊涂不得。不然别说生意了,就是亲戚也处不好。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
陆显宏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天衣。这丫头年龄不大,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他都没话反驳。何况天衣说地这些话,的确是他在家里对妻子说过的。也是他一向的教育所致,思绪定势。天衣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好了,爸爸,你就别看了。我就明说了吧。我们是亲人,要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生意上却会算得很清楚,这样才能长远嘛。裁缝铺子我出钱买机子、租铺子、进布料。妈妈、姥姥、书娟三人经营干活。所以我们是四六分。每个月挣的钱,我拿走六成。剩下的四成她们三个人平分当工资。因为我是出钱的那一个。担着风险呢,所以我分得多一些。至于超市,是我自己的。姥爷、爸爸你们算我雇佣的工人。每个月我给你们发工资。除了每月二十块钱的定额,还有每月会从营业额里面抽出百分之十用于资金。当然开业的时候,我会看情况,再雇佣几个人。到时候那些人都由爸爸负责管理。那个院子我去谈。我会先付三个月的租金,作为员工安家费。三个月后你们自己付。”
不管是租房子,还是经营生意。天衣的这些想法都是非常超前的。吴老蛮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听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也说不出反对的意见来。
陆显宏皱了下眉头,没说话,探究的目光扫过天衣。
这丫头真是那个从陆家庄出来的乡下小丫头吗?
这些经营模式,和他知道的那些模式,既有相同点,又有不同点。里面蓄含着的一些商业理念,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商业思维。
陆显宏觉得,面前的这个陆天衣,真是越看越觉得不简单。
当然,他并不害怕。不知为什么,不管这丫头是老练还是神秘。在他的内心,他都感觉到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他想要保护,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孩子。
这种感觉很奇怪。
难道真是像静依所说地那样,天衣是她姐姐的女儿,所以他们夫妻也应该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
可是,
为什么,在他的内心,居然觉得天衣和他的一对儿女是一样的呢。可能因为自己儿女年龄小,他甚至会觉得天衣更像是他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