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静得瘆人。天衣下了车,一步步向屋子走去。每一步仿佛都走在刀尖上一样。心是那样的慌乱,又是那样的疼痛。
“妈妈回来了。”
东屋走廊下站着两个孩子。一脸欢喜看着她的是小阿离。想要奔出来,手却被青鸟攥住。
“哥哥。”
软软的童音带着乞求的味道。
天衣不由笑了。
小阿离太过乖巧。青鸟又太过霸道,估计这一生都不会按自己的心意生活了。唉,看到这两个孩子。天衣更加难受。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明白青鸟这孩子的内心。他对小阿离的表现太像是一种成人的爱了。可是,他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不是吗?
三年后,卫东青归位,青鸟也会跟着离开。小阿离呢?
到那时候,以青鸟的性格,他是绝不会让小阿离独自留在人间的。一想到这些。天衣就头大。看来要解决的事情,并不只是她和卫东青。
“过来,让妈妈抱抱。”
天衣走到客厅前站住,蹲下来,伸出手,微笑看着两个孩子。
“妈妈。”
小阿离要过去,青鸟却面无表情地继续攥住她的小手。
“青鸟,你也过来让妈妈看看。”
天衣觉得,自从接过来青鸟。这孩子从来也没有和自己亲近过。偶尔有几次亲近的表示,都是昙花一现,转眼就消失了。
青鸟没有走过来,相反却拉着小阿离转身回屋了。最后看向天衣的那个眼神,天衣怔在那里,一时无法接受。
冷漠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不对,青鸟这是怎么了?天衣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青鸟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黑气,这是以前没有的。更奇怪地是,阿离的身上居然也有一层淡淡的雾一样的东西,那是白气。
卫东青变成妖王,随着他的不断升级。一定会影响到青鸟的天性。使青鸟黑化。这一点天衣倒是想到了。可是,小阿离是怎么回事?她仅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啊。怎么身上会出现白色雾气呢?难道是跟青鸟在一起久了,受到了青鸟的影响吗?
天衣心头不由一沉。
最初她让小阿离和青鸟呆在一起,主要是觉得青鸟太过寂寞,除了小阿离又不愿与外人接触。想着都是孩子。有小阿离在身边,青鸟慢慢就会恢复孩子的活力。但她没有想过,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小阿离。毕竟青鸟不是普通孩子。
天衣怔了一会。目光落在小西屋的门上。
她是去问卫炎呢?还是?
她转过头,看向客厅,此时卫东青应该在他们的屋子里吧?不知为什么,自从她在孟香如屋里醒来,她脑海里就有一个肯定的声音在告诉她。卫东青在她们家里,就在她们的屋里等着她。而且卫东青等地相当不耐烦。她如果不及时回来,说不定卫东青就会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现在事情已经够乱了,天衣可不想再出什么事了。
她还是先回屋见卫东青吧。她正好要和卫东青谈青鸟的事。刚才看到的情况,她会找机会问问的。
天衣转身进屋。走进客厅,客厅东墙上有个通往西屋卧室的门。门上挂着布帘。才刚进客厅,天衣就闻到了那种味道。
熟悉的味道,醇香令人迷醉的味道。
那是卫东青独有的味道。
天衣皱眉,不由扭头看向屋外。今天是几号?难道这几天正好是卫东青每月一次的……时期吗?怎么从他妖化开始,这家伙就无休无止地……
走到卧室门前,天衣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后背突然一阵发冷。她感觉到那门的后面,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带着渴望,兴奋,种种说不出的气息。
天衣突然有了一种拨脚想跑的感觉。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一只手却突然伸了过来。她腰上一紧,整个人穿过布帘,被揽在了一个宽厚的怀里。
夜还没有黑下来,屋里的光线却很暗。天衣只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
灼灼的光,仿佛两簇燃烧的火焰。瞬间俯下来,鼻翼,唇角……一步步向下……
仿佛是一头为幼兽清理毛发的母兽,那样温柔,那样细腻……又像正在进行着一种最虔诚的仪式,在膜拜着他的神……
“卫东青?”
天衣一下子慌乱了。
这时的卫东青突然让她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和卫东青说。她不想一见面就只和卫东青……这让她感觉自己不像是他的妻子,只像是他的食物。而他突然就化身成了那个耄耋的兽。
这不是她想要的。
虽然她也沉醉其中。
但,理智一次次把她从迷梦中拉回来。
我是陆天衣,我要做的事是……
这样是不行的。
也许是天衣突然地打断,惹怒了那正在……中的兽。卫东青突然变得狂燥起来。……掠过……停留在……猛地咬了一口……
这家伙真是够丧心病狂的。难道他忘了她的血就是他的克星吗?
天衣顺手摸了一件衣裳,挡住了卫东青锋利的牙齿。
虽然现在的情况对她十分不利,但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卫东青消失。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让卫东青做。要和卫东青商量呢。
“卫东青,停下。你听我说。”
一双血红的眸,如此灼灼地逼近着她。蓬乱的发,室内明明无风,却顾自在身后飞扬,犹如千万条黑黑的海藻,缠绵着,飞舞着……
天衣惊心地发现,卫东青的头发会随着他的心情变异。他正常的时候,是短发。八十年代普通男子的发式。他一旦魔化。头发就会突然长出来,非常长,像是他身体里的什么怪力乱神一样。长发就像从他身体里伸出来的触角,那样疯狂地生长,在室内飘舞。有几缕长发,缠绕在她的身上,犹如千万只手……
让她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红色的眸,带着迷乱,卫东青抬起头。明明屋里很暗。可天衣却清楚地看到了卫东青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这张脸,犹如自带光源,在暗夜里发出淡淡的光。
唇角微微上扬,伸出的舌舔了一下唇角,那表情非常迷乱。仿佛是一个正在耄耋的兽,休息的时间偶尔抬头表现出自己的满足。
这样的卫东青。
天衣还是第一次见。
卫东青清醒的时候,神情就有些邪恶。尤其是他嘲笑人的时候。十足像个恶魔。
但现在这种样子,天衣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表情,这样英俊的一张脸。她几乎分分钟就要软下来自己投降了。哦,天衣觉得,这不是她的问题。这主要是卫东青此时散发出来的那种熟悉的气味,令人窒息的气味。
呸,卫东青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才几次下来,就完全摸清了她的底细。
知道她的理智和她的内心是两回事。知道怎么做就会很快摧毁她的理智。让她自已乖乖投降。
啊,呸,这个该死的家伙。
“别动手。对,就这样坐着。”
天衣努力让自已清醒镇静。
不动手,天衣让他不动手。卫东青就听话地不动手。乖乖挺直身子坐在那里。他太高了,天衣太过娇小。两人面对面坐着。天衣的目光只能对着他那纠结的肌肉。真是要命了,不能把目光看向这里。不然她可就……
天衣要看卫东青的脸,就得仰着头,这样子也太尴尬。
天衣跪坐了起来。这样她才能勉强与卫东青平视。
“卫东青,我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认真回答。”
天衣深吸一口气,
“青鸟脖子上的长命锁,是金恩可下的咒。你现在能解吗?”
“嗯。”
她让他不要动手,他就乖乖地不动手。可是,他明明没有动,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用那一双灼灼的眸子深情地望着她。周围那些浓烈的熟悉至极的气息。就已经让天衣觉得全身都在颤抖。
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已的气息。
就连她的声音,也带了一丝令自已非常陌生的暗哑。
她发出的每一个字,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被这样的语调扩大,然后变调成另一种味道。这让天衣非常恼火。她感觉,自已完全被卫东青控制了。这样的情况,她即使非常爱卫东青,也非常不喜欢现在这样。这让她感觉到,如此长此以往下去,有一天,她会不会完全失去自我,彻底成为卫东青的专享美味。
怪不得人类要设暗夜司,这妖和仙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即使妖不伤人,长久和妖相处,人也会迷失本性。最后做出有违人性的事情。
真是太可怕了。
陆天衣,三千年前,你可是半面天衣。你的工作可是专杀妖魔的。现在怎么反而在一个妖魔的面前沉沦了呢?
这若是被三千年前的朋友们看到,那可真是够丢脸的。
不过,现在这些天衣倒不是最在意的。她现在完全被卫东青那个嗯字惊喜到了。
一直以来,让她投鼠忌器的长命锁。居然这么容易,卫东青就能解了。这也太意外了。对,应该说太惊喜了。这应该是卫东青化妖以来,最大的好处了。
“卫东青,如果你真能打开。我们快去青鸟屋里。这就给孩子打开。省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