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去,无人的宫殿。却干净如人刚刚离去一般。
说是阁,但这片院落却一点宫殿威严的感觉也没有。就像一个扩大的田园院落一样。到处都是树、花、居然还有菜园和果园。这简直就是和她的竹屋布局有些像啊。
天衣一步步走进去。
这园子每一处都让她有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
她没有进楼阁里面。她不敢进。感觉那里像藏着什么,她一进去,就会万劫不复一样。她心情复杂地走向楼阁后面,依然是和前面一样的树,花,果园。还有一扇很大的后门。推开了。外面不是她想像的另一个宫殿,却是一片无边的花海。
天衣站在门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进来的地方是明亮的白天。推开这扇后门,看到的世界居然是月上中天的夜晚。
一座宫殿里,分布着白天黑夜两种时差。让她震惊惶恐。
一望无际的花海,漫山遍野的樱花草,一望无际的彼岸花,远远地,缠绕着绵延着的蔷薇花……各色的花盛开着。远远的两棵树。非常繁茂地,枝干相缠的树。互相依债偎着。一弯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
风过,一缕熟悉到骨子里的花香。
绝境山,樱花海,月上中天相思树。
天衣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一些冰冷的东西,就像海水一样向她头脑里涌来……
三千年前,那仗剑独行的半面少女。万妖斩挥起,血飞妖灭……
那调皮的小白狐,那明媚飞扬的少年。
那紫藤花海下的誓言,眼泪、缠绵……
所有的一切,那深埋的记忆,穿过时光的海,呼啸而来……
泪两行,轻轻滑落……
原来,在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里,他和她,那样地相识过,深爱过,缠绵过……
因为有了这些,
所以他才甘愿舍出他的内丹,灰飞烟灭。只为万妖塔中护她周全,免受万妖啃嗜之苦。
他用死,换得了她的生。
他落得化兽化人,山间独行,寂寞中数着疼痛一天又一天,走过了三千年。
而她,
却在红尘轮回中,忘了他。
……
夜色未明,屋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商奴看向旁边的金恩可,没有说话,眼神却带着责备。屋里空气紧张地令人窒息。
那站在窗前的背影,高挑又俊秀。寂寞又坚定。
“几时?”
那清冷的声音,少了平时的妩媚。多了一分死亡的清寂。别人或许听不出来这其中细微的变化。但商奴却敏感地捕捉到了难忍的颤抖。
金西城,自从听了金恩可的汇报。他就一直站在窗前,没有回头,那挺直的背影,让商奴的心一阵阵揪得发痛。
“戌时。”
“你一直修整到何时?”
金西城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可见其忍受已经达到了极限。
“寅时。”
血,从那苍白的唇角溢出。金西城伸出手扶住了桌子。他依然没有转身。俊逸的一张脸,此时已经扭曲地可怕。青鸟脖子上的长命锁,是金恩可用她的血下得咒。她不死,咒不解。卫东青居然突破了禁忌。瞬间碎了长命锁。同时远隔数里,震碎了金恩可的心脉。现在站在他屋里的金恩可,从表面上看,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有他们自已知道。金恩可已经灵力全无,只剩下了一个普通人的躯壳。作为暗夜司御史的永生能力彻底失去了。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而且还是一个体弱多病,多行一步都会喘不过气来的废物。
虽然卫东青上两次也重伤了金恩可,甚至有一次还直接撕碎了她。但那伤得都是她的身体。很快她就会利用永生能力再重塑身体。现在,等于彻底毁了她。变成一个病弱的普通人类女人。这比杀了金恩可还可怕。
从戌时的惊骇,再到一夜疯狂地修复。直到寅时真正认识到现实的绝望。金恩可才敲响了金西城的屋门。把事情报告给了他。
从发梢到指尖,那一寸寸的疼痛。
从心脏往外慢慢扩散。那血腥的味道。
金西城惨然轻笑,他败了,败得如此彻底。
卫东青他之所以能金丹归位,化为妖王。那是因为他让天衣成为了他真正的女人。
金西城一直精打细算,步步为营。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这一步。
卫东青要想归位,前提必须是天衣真正爱上他。天衣的真爱会唤起他失去的力量。
可是,要想让天衣真正爱上卫东青,那她就必须恢复所有的记忆。
天衣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她就会明白,当年正是她自已亲手杀了他。引来青丘女帝震怒,迁怒于大齐。引发战乱,生灵涂炭,暗夜司灭门。
他和她,隔着那么遥远的血海的距离。
怎么可能?还会走到一起?
就是因为坚信这些。所以他才一步步算计着。想尽一切办法。因为他坚定他会用自已的爱,打动天衣,最后带天衣离开。只要天衣真心愿意和他在一起,真心愿意和他一起离开。卫东青纵是三界共主,什么青丘帝皇,也只能干看着,对他无可奈何。
结果呢?
他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天衣居然不必恢复所有记忆。只要和卫东青成为真正的夫妻,就可以唤起卫东青的力量。
两人第一次在一起,卫东青金丹归位。
这一次算是第二次了。解开了青鸟的长命锁血咒。还连带毁掉了金恩可。当然,金恩可被毁掉,纯粹是一个买一送一的赠品。这并不是天衣和卫东青想到的。而是一个意外。金恩可用自已的心头血施咒在青鸟身上,种下的就是生死咒。只要咒解,金恩可就会死亡。如果卫东青妖力再强一些,或者不是为了救青鸟,而是对金恩可有意杀之,那金恩可此时也不可能再站在这屋里,早就在长命锁碎掉的同时,人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但,现在这种结果,已经是让金恩可生不如死了。对于暗夜司御史,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戌时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寅时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这么长时间,金恩可一直在苦苦对抗着,试图修复着自已。这从另一个角度正好说明了,在那样长一个时间段内。卫东青一直都和天衣在一起。而且卫东青还一直对天衣……
这样的画面,金西城本不应该想,也不能去想。
可是,他却因为中了忠情盅,心心念念全系在天衣一人身上。所以由不得他,忠情盅会让这些想像的画面一一浮现在他脑海里。而且随着他联想的强度,忠情盅就发作地越来越厉害。忠情盅发作地越厉害,他就越是由不着自已,去想更多更……的画面。这样就更催发忠情盅发作……
噗!
终于,金西城所有的控制都崩溃了,鲜血喷出,一片血雨中,他直直往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