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小推车的轮子响着,还有杂乱的脚步声。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透过她的眼睛浮现出来。
“金护士长,有两台手术。”
一个小护士急匆匆地跑过来,对一个穿着护士长服的高挑女人说话。女人戴着口罩看不清面目,只看到那修长的冷利的眉毛,和那一双冰冷恶毒的眸子。
“把那辆推车推到手术一室。”
冰冷的声音。这女人的声音如此熟悉。金恩可,她刚一进医院,金恩可就跟着她了。看向那白大褂下的那双紫红色的高跟鞋。
果然,一切就像金恩可说的那样,金恩可开车撞了她,又送她到医院。
“这个孕妇好像伤得更严重。是不是她推进手术一室。卫医生……”
小护士的话没说完,金恩可挡住了,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金医生,先处理一下她孩子的事,再处理她的伤口。”
“可是——”
小护士的话还没说完,不是更应该保大人吗?看这孕妇伤这么严重,孩子应该早就死在腹中了。应该先保大人才对。卫东青医生是医院里最厉害的外科医生,只有他才能救这孕妇一命吧。
“还不快去。”
金恩可亲手推着她的推车,向前走去。
前面走廊里,大步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高大的背影印着背后的阳光,虽然戴着口罩,天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形。
卫东青。
是他!
站在这里,犹如一个旁观者,看着上辈子发生的这一幕,就像看一场电影,看得那么清楚。原来上辈子,她和卫东青并不是只有一次交集。那个郊区别墅是第一次,她死的时候,在医院走廊里那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只可惜那时,她并不认识卫东青。
卫东青大步从她躺着的推车边走过,小推车停住了。天衣看到金恩可转头,看向走远的卫东青。眸子里有一抹嘲讽地笑。就在金恩可转头看卫东青的时候,亮光一闪而过,天衣看到她胸前有一个什么东西闪亮了一下。一颗珠子的形状在她身上浮现了一下,很快消失。然后她脖子后面突然浮现出一枚小剑的模样,万妖斩。
走过来了,卫东青背对着她走远了。
站在这一世里,她清楚地看到卫东青向前走的镜头。卫东青的人形越来越像。就像走向一个镜头一样的感觉。然后突然眉头一皱,似乎有什么痛楚一样。一点艳红的颜色在他口罩上,以一个点的形状浸开,那是血,卫东青嘴里流出了血。
“金医生,你看看这女人的孩子怎么样了?”
金恩可转过身来,推着小推车继续向前走,前面拐角匆匆走来一个男医生。
他没有戴口罩,那俊美到极至的一张脸,居然是金西城。
天衣苦笑了,在这个回忆的片断里,她就像站在时光河另一边,看着过去的一切上演。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居然看到了,上辈子她没有看到的这一切。
金恩可拉起白单子盖住了天衣的脸,掀起身上的白单子,露出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这女人出了车祸,孩子还有救吗?”
金西城并没有伸出手,只是淡淡扫过那高耸的肚子。
“还活着。要我动手吗?”
“不用,这女人快不行了。只能剖宫产了。”
金西城从小推车边走过去了,走远了,突然站住,捂住胸口,似乎心脏病发作一样,痛了一下。他转头,只看到杂乱的人,在走廊里走动着。金恩可已经推着那辆小推车消失在拐角。
咔哒,一声门响,她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关上了。
镜头迅速倒转,转向她出车祸的地点。交通在忙碌着,拉着线,测着各种数据。
“是个孕妇吗?没有当场死亡吗?你们把现场数据做足了。我去见一下肇事车主。”
大步向医院大门走来的那个男人,好熟悉的一张脸。金贤宇……
香味,
帐里的香味越发浓郁了。
天衣扯回梦幻般的目光。
她看到了。
这香味居然打开了她的记忆广角。居然让她像旁观者一样,又回到当初的事发现场。让她看到了,她上辈子没有看到的一切细节。
那些细节一一展现后,所有的疑问都解开了。所有的接点都连接上了。
用手臂环抱着膝盖,把脸轻轻靠在上面。抬起明亮忧伤的眸子,正对上九狼那双似有所思地,灼灼地目光。
一切就如佛曰: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地遇见。每一个你遇见的人,都是你生命里必然该出现的人。不管是福,还是祸。该来得,终归还是会来。
唇边浮现一朵嘲讽地笑。心里痛痛地,后背凉凉的。
天衣不知道,她该嘲笑谁。
是她自己,还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早就在上辈子,她就注定会遇见这些人。纵是她上辈子死了,这辈子,她还是绕不过这些人。
其实,早在一开始,那场车祸就是一切的开始,不管她知不知道,这出大戏就已经准备好了,那些幕后的主使者用最残忍的方法,打开了这个魔盒。
她该怎么办呢?
卫东青、金西城都是她绕不过的情结。这结在三千年前形成,她只有找到三千年前的真相。然后亲手解开这个结。才能结束她们三人之间的这段迷乱情缘。
金恩可,那是怨。既然这个怨也是结在三千年前,那要想结束,必须也得找到这个恶缘的起点,由她来亲手解决。
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到了一个点上。
那就是三千年前。
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她来展开。
如果说她是一个悲剧,是一个受害者。那谁又是始作俑者,谁又是那个该死的制造出这一切痛苦的那个幕后大手?
陆天衣。
天衣暗叫着自己的名字。你陆天衣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夫。你陆天衣从来也不会退缩认怂。
你是陆天衣,即使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会勇往直前,毫不退缩的人。
虽然需要面对的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人,哪一个都很厉害。
她,
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她陆天衣从来都是迎难而上,向死而生的人。
虽然不知道三千年前的真相是什么?但卫东青已经在那段感情里,为她付出了所有。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仙,变成如今非人非兽的存在。这该死的三千年。
还有青鸟。她是青鸟的妈妈,当年她决定生下青鸟的时候,她作为母亲,就该为她的孩子负责一切。
所以,
从现在开始,她的人,由她来守护。
欠她的,她必将让对方血债血偿。她陆天衣从来也不是善良之辈。别人让她流泪,她一定会让别人流血来偿还。
“卫东青,过来。”
放柔了声音,天衣呼唤着九狼。
九狼迟疑着,他知道他现在的情况非常不稳定。月圆之夜后,按常理他都会失去理智三天。甚至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三天后,他又会把一切都忘记。
但现在,他还是清醒的。因为天衣一直在他身边。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只是却控制不住动物的本性。而且更要命地是,每当月圆之夜过后的三天,必将是他的FQ时期。动物的本性,他是没办法控制的。
“过来,我们都结婚了,不是吗?我又不吃你,你怕什么。”
天衣笑了一下。
这样的卫东青真是让她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
她和卫东青可是正儿八经的夫妻,都已经结过婚几个月了。
两个人同处一屋的时间非常少。
直到现在,她这一辈子的这个身子,还是一位干净的少女。
这事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这应该比卫东青克妻的传闻更让人惊讶。
“我,不知道……”
卫东青迟疑着,他不知该怎么说那件事。
卫炎有没有把月圆之夜,他会出现的症状全告诉天衣呢。
“卫炎有没有……”
“我知道了,还有多久?”
“两天。”
卫东青下面的话没说出来。按常理是月圆之后三天。但这一次,他可不敢下结论。有天衣在,可以压制他的天雷劫。这一点他是明确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天衣在他身边,他还有另一关无法度过呢。
刚才他差一点就……
“你还要问什么吗?”
天衣摇头。
一个黑暗瞬间扑来,天衣还没有反应过来,九狼已经低下了头,瞬间,她感觉到了那光滑的人的皮肤。
卫东青,他又回来了。
“卫东青,你不能这样。你给我起来。”
“你是我的妻子。”
卫东青疑惑地抬起头,幽深的眸子不解而委屈地盯着天衣。此时的卫东青既有平时的清冷,霸道不讲理。又有一种九狼的冲动。
“我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知道我们结过婚了。可那只是我们之间的契约。你忘了吗?当初我们说好的。我要用你妻子的身份带走青鸟。你用我的身份来掩护你。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你要……”
该死的。
她这时候和卫东青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幽深的眸子,墨一样的黑,渐渐地变得血红,似乎要流出血来。
疯了,真是疯了。
“不可以。”
卫东青的力度,天衣纵是使尽力气,想翻起来,也是枉然。
可是,
她不能就这样和卫东青在一起。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