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说混帐话。”
柳平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酸酸的。
“真的，柳平安。我和你说地是真心话。我不瞒你。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那可是过命的兄弟。老话不是说过嘛。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若真能看上我那老婆，我还真愿意送你。我那老婆在农村不出来的时候，看了还觉得好。出来了，你看看这省城，县城漂亮女人多了。我老婆土气了。同样是结过婚生过两孩子的女人。我觉得孟香如就比我老婆好。你看看这气质，这说话，呵呵，柳平安，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傻了。这娶老婆，还是等娶个城里老婆才好。”
卫树生手一伸，搂住了柳平安的脖子，神情亲近极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和柳平安在一起呆得时间长了，谁在他面前说柳平安的坏话，卫树生都不会相信的。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娘宠他，就数柳平安对他最好了。他又不傻，分得清好坏。
再说了，他本来对他老婆就没有什么感情。
年轻的时候，在农村，他家庭条件多好啊。
大哥结婚生了两闺女，争不了家产。二哥是个省城大医生，天天往家寄钱。他本人又上过一些学，长得又白净俊俏。在一堆农村青年中，他最打眼了。正因为如此，他年轻时不知谈了多少个女朋友。前庄后村的，还有同村不出五族的，他都谈过。太花心了，对谁都好，对谁都没个长性。结果后来闹出，有姑娘为他喝药上吊的事。这就不太好了。他娘实在是生气，这才托人给他说了黑玫。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就娶进门来。
还好，卫树生本来就是个生性凉薄的人。他又向来喜新厌旧。再加上黑玫虽然黑了些，但的确是个俊俏的姑娘。又加上在那方面会来事。会撒娇。这就让卫树生很疯狂。谁家娶个新媳妇不是香香的。那段时间卫树生和黑玫两个年轻人感情还挺好的。看得卫大娘心花怒放。只要能让她这个小儿子收心成人。让她做什么，她都是乐意的。她这也是听了人家的劝，说给卫树生早点娶个媳妇成个家，就能使他长大成人了。
看到黑玫果然栓住了三儿子。卫大娘可开心了。天天变着法子地给两个年轻人做好吃的。老二不在家，卫大娘这样做，使得大儿媳妇非常生气，天天在家里找事。卫大娘也不管。还是一门心思照顾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妇。
这种情况直到两年后，黑玫一直没有生下孩子来。卫树生对新媳妇的新鲜劲也过去了。开始有事没事往外跑。
刚开始那几年，卫树生对自家媳妇的确心里有时还会挂念一下。毕竟是自己名媒正娶的媳妇，不比他谈的那些女人。但媳妇一直不生孩子。娘一天到晚在他面前唠叨也就罢了。黑玫还在他耳朵边哭啼啼，说些婆家人给她气受的话。卫树生是个什么性格的人。自然抱不住火。对媳妇开打。这打人只要开了个头，往后就没有收手的时候了。原来是因为没有孩子打媳妇。后来有了孩子，是因为媳妇唠叨烦打媳妇。再到后来，就是他高兴，不高兴随手就打媳妇了。最后发展到，他天天在外面游逛，一年到头都不愿意回家。连打媳妇的念头都没了。
“卫树生，你可别忘了，你是一个有老婆孩子的人。”
这话本不该柳平安说。若依着柳平安的真心，恨不得卫树生天天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不回家烦黑玫。这样也省得黑玫和孩子们挨打。可是，眼睁睁看着卫树生在外面说别的女人，柳平安心里又不由替黑玫叫屈。他这种心理，其实很矛盾的。
“柳平安，你没结过婚，你不懂。你以为这女人都差不多。那你就错了。这男人和什么样的女人结婚，以后就会过成什么样的日子。”
还真是有脸说这样的话。柳平安忍不住讽刺他说，
“那照你这意思说，你这样还得都怪你媳妇了。”
柳平安这话是故意讽刺卫树生的。卫树生却厚着脸皮笑着说，
“那你可真是说对了。我今天这样，还真和我媳妇黑玫有关。她若是有本事栓着我，我也不会在县城犯事，跑到这省城来。当然，我要是不来，怎么能见到这么大的世界呢？省城的女人多白啊，省城的麻将多好玩啊。哈哈。白瞎了那些一辈子在卫家庄打转的人。”
这个卫树生，和他说话都是浪费自己时间。柳平安不想再和卫树生说下去。
“我得去救孩子。你若是愿意一起就跟着我。若是不愿意，我转身就走，我不拦着。”
“你看看，才几句话你就翻脸了。柳平安啊，我不是不跟你一起去。不是不帮你。你看看那群熊孩子人可不少，心又挺黑。年轻，做事不知厉害轻重。啥事干不出来。我是想让我再想一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把自己的命万一舍了，不值得。”
“你自己呆这儿吧。”
柳平安不想再说下去。起身就走。
“唉，哦，你这——”
什么人呢这是？
卫树生哎哟了几声，只能紧赶几步跟上。
“我告诉你柳平安。我跟着你去。并不是答应会和你一起冲进去救人。这样吧，你进去救人。我就在外面把风。对，后墙那两棵树你还记得吧。你就从树上爬上去翻墙过去。你一个人慢慢在里面找。我就在院外树下给你望风。一有什么异常情况，我就给你吹口哨。学鸟叫。你知道的，就是我们在老家树上打的那种鸟的叫声。”
“嗯。”
柳平安根本不指望卫树生这种人能做什么。他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要不是卫树生对孟香如有些意思，他才不会跟着一起去呢。柳平安并不觉得，卫树生会因为什么哥们义气，真心要帮他的。
“柳平安，我告诉你啊。你可别傻。你这一次要是真能救出孟香如的女儿，你以后就是孟香如眼里的大英雄了。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对了，你反正也没有结婚，又没地方去。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住在我二哥家。再说了，我那小二嫂的话可没有准劲。不知哪一天，她就翻脸了，把我们赶出去太有可能了。所以，你万一真做成这事了。你一定要赖在孟香如家，不管是租房子，还是干什么。反正你就要赖定她。时间长了，这女人的心都是容易受到感动的。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就……”
卫树生唠叨着，冷不防柳平安猛地站住。他没注意，一头撞在柳平安后背上。鼻子差一点撞折。
“你干什么，我说你是好心。你怎么——”
卫树生突然闭嘴，咦，这么快就走到那仓库后院墙边了。怪不得柳平安站住呢。
“柳平安，你慢一点。你进去后小心点。尽量别惊动他们，先找找那女孩在哪里。能救就救，不能救咱报警。”
卫树生的唠叨闪在空气中，柳平安已经顺着树爬上去，翻过墙头，迅速消失在院墙里面。唉，我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柳平安那小子一向是自己的军师，一向都是自己什么事都依靠着他。今天怎么轮到自己关心他了，唠叨个什么呀，像个娘们似的。
——场景转换——
几棵老树，一片深宅，一间烟火缭绕的屋。
“妈，你真确定，这真是你要找的人吗？”
古朴的木头长桌，有些沉旧的样子。这屋子里的一切都和这长桌一样布置地陈旧极了。长桌后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