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出了满月，长得白白胖胖，太喜欢人了。大哥家只生了两个女儿。二哥那时候虽说娶了寡妇，可从没见回过家，连个闺女也不生。他们生了儿子，给卫家传了香火。爹娘自然高兴。什么都偏着他们。就连他再问娘要钱，娘都比以前给的多，给的痛快。这对他是好事，卫树生自然也觉得是好事了。
如果说卫树生对大儿子的事还有些怀疑。过了两年，黑玫又为他生下二儿子。这一下子，他就彻底不怀疑了。黑玫要真是有什么外心，那她也得跟着别的男人跑。总不能再跟他生孩子。何况黑玫当闺女时和村里小伙子谈恋爱。那事就是真的。现在黑玫给他生了两儿子。有了家有了儿子。黑玫自然也就不会再对那男人有什么心了。
媳妇儿子有爹娘帮着养活。卫树生落得个自在。更是在外面晃，再不归家。
现在，李大兴突然又提起这碴子，立马勾起了卫树生的心事。卫树生这一次就不能回避了。何况李大兴说的还不是别人，是柳平安。黑玫怎么会和柳平安有一腿子呢？黑玫是他媳妇，柳平安是他哥们，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呢？
再说了，李大兴要是说别人。卫树生也许会信。可李大兴说地是柳平安。他怎么能相信呢？
柳平安年轻时家庭是不好，为了帮着爹娘养大兄弟姐妹，耽误了自己的婚事。可是柳平安现在条件好多了。他想要娶什么样的女人当老婆都能娶啊。怎么可能放着大姑娘不要，偏喜欢他老婆呢。还让他老婆生了两儿子。不，他的两儿子，怎么可能是柳平安的呢？
卫树生越想头越疼。
他两儿子长得是没一个像他的，可是也不像柳平安啊。两儿子都像黑玫。除了不像黑玫皮肤黑。别的都像。亲戚谁见了不说这两孩子会长啊。专挑爹娘的好处长。样子像黑玫，皮肤像他一样白。现在想想，柳平安也白啊。
不，他可不能被李大兴牵着鼻子走，怎么能相信他说的鬼话呢？
虽然嘴里说不信，可是这心里，卫树生还是打着鼓。他抓着李大兴的衣领不放，
“你今天非得给我说清楚了不可。要是说不清楚，你就别想走了。”
“哥，你看，你快放了我。我都向你道歉了。我全说的是假话还不行吗？你打我两个，直接把我放了吧。我这就走，再不在这里碍你的眼，行不行？”
李大兴这个后悔啊。他这是作什么啊。为什么非得给卫树生说这事啊。他这可真是没事找事啊。他还得赶紧回去帮着老婆看店呢。多卖几个烧饼不香啊，为嘛和这种人在一起纠缠不清呢。这会子，李大兴才更加相信老婆的话。老婆说让他以后再不要和以前那帮子人打交道。看看吧，不听老婆的话，吃亏立马就在眼前了。
“李大兴，你也知道我卫树生是什么样的人。你今天要不是把实话给我摞这儿。你就真别想回去了。”
卫树生的脸更加白了，眼神冷得像刀子。
哎哟，这男人啊，老婆丢了也就丢了。可是替别人养儿子。这个打击可接受不了啊。
李大兴真是怕了，赶紧向卫树生陪笑脸，
“哥，我的亲哥，好哥，来，快放手。你让我说啥呢，我就说啥。”
李大兴想好了，赶紧先说句软话，让卫树生把手放了。等卫树生真放手了，他赶紧撒腿跑吧。反正在这个省城里。只要他一跑，卫树生是找不着他的。但李大兴没想到，他这一次真想错了。他惹恼了卫树生。卫树生不但不放他，还直接伸手啪啪，给了他几个耳刮子。打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李大兴嘴角都流血了，这一下子，李大兴可不干了。他也不讲究那么多了。直接用小短腿踢着卫树生，
“卫树生，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啊。我可是为你好。你不谢谢我倒罢了。还抽我耳光。你就是没种的货。你要真有种，你就拿把刀把柳平安杀了，然后再杀了你媳妇和你那两小崽子。你在我身上使什么横。我又没招你惹你。”
话说到这份上，事情就算是说开了。李大兴和卫树生两个大男人眼瞪眼，鼻子对着鼻子，直接一个骂，一个打，直到李大兴挣掉了，然后和卫树生扭打在一起。两个大男人打得在地上滚了几滚子。然后累了，都放了手，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上。
望着蓝天，卫树生突然对李大兴说了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
这是什么话啊。他们这圈子里的人，谁对谁也没有说过这种人话。李大兴愣了一下。也不记被打的仇了。翻过身来，怜惜地看着卫树生，
“哥啊，这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摭着掩着也没用。只要是疮，它早晚得流脓。你就该趁着年轻，忍着痛早挤出来。你还年轻，怕什么，咱在省城再找一个女人，生他一窝孩子。你放心，哥，我保证帮你找个长得水灵的。就你这模样，这会说的嘴，一定能找到好的。”
话说到这份上，卫树生再不必问李大兴事情是真是假了。这事情他就不必问。要是假的，人家李大兴用得着，硬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吗？还连带被打一顿。卫树生瞅了瞅李大兴。真是被打得一身血。他呢？当时正在气头上。本身又比李大兴高大。所以他并没有受伤，只是衣裳被李大兴扯烂了。
“兄弟，别怪哥。你去医院看看，钱算哥身上。哥现在不差钱。”
听卫树生这样说，李大兴剩下的一点气也全散了。
“哥啊，你现在哪发财？不差钱了，更没必要为这事生气。天底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得是。有钱啥样的女人找不着。咱犯不着和他们一样。”
“不生气。我不生气。”
卫树生喃喃着，他的心硬硬的，心口憋得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他在不在乎黑玫是一回事。可柳平安把屎拉在他头上。不，这两个人真是胆肥。是把屎拉在他们老卫家头上。他要是能咽下这口气，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李大兴，你说柳平安就是黑玫当姑娘时在庄里的那个相好，对吧？”
“嗯，哥，这事不光是我知道。咱圈里的许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知道了也没法说。你知道的，柳平安那人很聪明的。谁也犯不着为了这事，和他结仇吧。”
可不是吗？这可是结大仇的事。谁要是敢把这事和他说了。柳平安一定不会放过谁。这样看来，他不但不应该生李大兴的气，还得感谢李大兴才对。
“谢了。”
卫树生脸仰着，眼睛望着天。
“哥，你不必谢我。我呢，说实话。一来我不再在县城那个圈子里混了。二来呢，我也是感谢你那次救我。要不是你，我这条腿就得废了。这也算是我回报你了。以后，你若是真愿意和我走同一条路，在省城安家。那我们就是朋友。如果你还打算回县城走老路，今天就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再往后，就是在县城见了，我也不会认识你。”
李大兴这小子，这一次真是打算改邪归正了。看来，娶了个媳妇就是不一样。
“哥，你也别怪我。你不知道。我也是娶了媳妇，才知道有个女人的好。现在我媳妇怀了孩子。我就有家了。我是当爹的人了，自然不能再做以前那样的事了。”
咦，李大兴这狗，居然还想要活得像个人了。
看来，就像李大兴说的那样，这人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才有了家，有了要背负的责任。
那他呢？
卫树生躺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娶了黑玫，当初黑玫也是打算和他好好过日子的。黑玫生了孩子，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的孩子。他当了爹，他也是高兴的。但并没有像李大兴这样，立马意识到自己是当爹的人了。要负起责任来。他觉得有爹娘帮着，还有二哥往家寄钱。他正好乐得玩得自在。
现在想想，这一切，不光是别人的错。似乎他也是有错的。
卫树生躺在那里，一直躺着，想着许多过往的种种。
他想得太过入神，就连李大兴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注意到。
黑玫和柳平安是真的。现在他再回头想的时候，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里栩栩如生。是他傻，是他眼瞎。那么明显，他都没有看出来。
柳平安是怎么认识他的？
那时他正被人追打，柳平安是突然出现的。一出现就英雄救美。不过是救得他这个大男人。柳平安被打得头破血流。就那样他们认识了。柳平安说，他是乡下人，家里穷，出来在县城打工。他也是偶尔路过，看到卫树生被人打，听卫树生口音，好像是他们那一片的人。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乡被人打。所以头脑一热，就冲过来了。
这么仗义的人，往哪找去。卫树生一向不拘小节，最爱女人，也最爱交朋友。就这样他认识了柳平安。从那以后，柳平安就一点点走进了他的生活。和他一起打架，一起干那些混帐事。每次分钱的时候，柳平安总是拿最少的。给他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