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卫树生猛地揪住李大兴的衣领。李大兴瘦小一些，被揪得脚都离了地。
“哥，哥，你别这样啊。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事生气。这里不就是我们两个人吗？当着真人咱何必说假话啊。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嘛。你想啊，柳平安那家伙，他对你是好。是为你豁出命过。可是，你也不能为了这，就原谅他，就愿意把媳妇送给他用啊。还有啊。你想想，你不划算啊。嫂子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孩子姓你的姓，可骨子里还是人家柳平安的种。除了这个名声人家没有。实惠全让人家落了。你不值啊。”
这是什么意思？
卫树生一下子蒙圈了。李大兴这是说地什么狗屁话啊。什么叫因为柳平安为他豁出命，所以他就愿意把媳妇给柳平安用啊。难道黑玫与柳平安有一腿子。更可怕地是，李大兴还说了什么，孩子是人家柳平安的种。怎么可能呢？
要说卫树生对黑玫有多深的感情，那的确是骗人的。可是，不管有没有感情，那都不重要。重要地是，黑玫是他媳妇啊。这在八十年代，哪个年轻人结婚，不都是家里人定下亲的，有几个是自己谈的啊。何况黑玫自从嫁到他们卫家，要比她在娘家过的日子，不知好过几百倍。她没有必要跟柳平安有一腿子啊。虽然柳平安也不丑。可是，和他相比，也没有什么是出色的啊。
再说了，黑玫嫁到他家以后。和爹娘相处一向很好。爹娘多疼黑玫啊。在三个儿子里面。娘最疼他。在三个儿媳妇里面。娘也是最疼黑玫的。就是爹，也对黑玫高看一眼。毕竟黑玫是三个儿媳妇里面，唯一给卫家生下孙子的人。
这两孩子，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柳平安的孩子了呢？
不可能。
“李大兴，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信不信，我往你嘴里糊狗屎啊。”
“你看看，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可是真拿你当亲哥才对你说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可是你呢？你怎么能把我的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呢。”
话说到这份上，李大兴倒觉得委屈了。卫树生这人平时看着也挺明白一个人。白净机灵为人也大方。在圈子里一向深得兄弟们喜欢。只是太娇纵了一些，太没骨头了一些。太油滑了一些，太懒了一些。别的也没什么坏处了。这要是在县城，他还不和卫树生说这些话。就是因为在省城遇见了。他现在也不在那个圈子里混了。所以李大兴才快嘴多说了这几句话。现在看人家卫树生一点都不领情，他也有些生气了。
人家卫树生自己都不觉得难受，人家心甘情愿要和柳平安好得像一个人一样。他这是操的什么瞎心。
“既然这样，那就当我刚才那些话是放屁，我什么也没说得了吧。你要是有时间就到我家店里喝碗油茶吃个烧饼。没时间就算了。那我先走了，不耽误你的活计。”
李大兴朝胡同口深处看一眼。卫树生这个点，站在这胡同口，一脸紧张地看着里面。不用说了，一定在做活。里面还有人呢。至于里面的人是谁。这时候李大兴一点也不感兴趣了。他这时候甚至都有些后悔，刚才自己不该多嘴说那些话。甚至都不该走过来和卫树生说话。他应该在看到卫树生的时候，立马装不认识赶紧走开。他媳妇早就给他交待过了。不管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从和她结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得是她男人了。就得听她的话。和过去的那些狗屁事一刀两断。从此跟着她和孩子，好好过日子。不然，立马踢他滚蛋。
这时候，李大兴都觉得，他不该再和卫树生这伙子人搅和在一起。对他没什么好处。这群人是什么人哪。个个都是有脸没皮的货。万一他们在省城还没有落脚的地。一张嘴全到他家里去住了，赖在他家烧饼铺子里吃着住着不愿意走了。到那时他该怎么和老婆交待呢。
李大兴有些后怕了。转身就要走。却被卫树生抓得牢牢的。
“你放了一通屁就想跑。你给说我清楚，刚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
看着卫树生白净的脸突然变得一会青一会红的。李大兴突然有一种不祥地预感。妈呀，不会吧。卫树生不会真不知道柳平安和他老婆的事吧。难道他这快嘴说出来，卫树生是头一次听说。不会这么巧吧。他点怎么这么背。柳平安是什么样的人。别看说话讲理又有心计的。那人一肚子里心眼子。要是知道是他把这事漏给了卫树生，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唉，李大兴冲着自己嘴巴抽了两下子。叫你嘴快，叫你多嘴。这一下说出事来了吧。
“哥，我说错话了。都是我的错。是我顺口开河，嘴上没把门的。你也知道我们做这事的，说话向来都是这样，胡乱说成习惯了。你就当我是跑火车，说错话了。啊，哥，你别和我一般见识啊。”
李大兴这样一说，卫树生脸更黑了。
不是他傻，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罢了。
像黑玫，以前刚嫁他那一会，人家说新婚夫妻甜如蜜。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黑玫的表现不是甜，是苦。是忍。他那时还年轻，只认为黑玫嫁给他。是因为黑玫娘家贪了他家的钱。不嫁不行。所以黑玫心里并不乐意。他卫树生长得这么漂亮，家庭又好。要不是爹娘逼着他结婚，他在外面那么多女朋友，他才不稀罕什么黑玫红玫的。所以刚一开始，卫树生对黑玫也不温柔。而且在回门子的时候，他在外面去找相好的。巧了，他有一个相好的在黑玫娘家庄上。相好的说他心黑，白和他好了一场。他都不娶她。却偏娶了黑玫。
卫树生那个相好的，因为在家当姑娘时名声不好，八十年代，一个姑娘名声不好，那就是再美也嫁不了好人家。卫树生当然喜欢这样的女子。但他也知道，他再任性，也得有个限度。他可不能忤逆他娘。要不然，他在家里的日子可就没有这么好过了。他的经济命脉在他娘手里捏着呢。要不是他娘疼他，偷偷给他钱，由着他在外面花。他哪能过得这么舒服。看看他的大哥，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当牛使。
所以卫树生才给了相好的一些钱，买了许多衣裳，又哄得了她，才息了这件事。
谁知道，相好的非常不高兴地告诉他。其实他娶的这个黑玫，名声是比她好听。但其实也是个破货。那女人还把黑玫怎么和庄上一个年轻人相好，怎么被家里人拿了卫家的钱，逼得嫁给了卫树生这事说了。
卫树生逼问那男的是谁。女人死活不说，并且笑着说这是报应。就兴他们男人花心，却不许多女人谈个情说个爱的。
从那以后卫树生心里就落下了一个病根。每次黑玫回娘家的时候，他就跟着，悄悄瞅着看黑玫到底跟哪个男人好。结果大出他的意外。黑玫总是中规中矩的。跟着他来，跟着他回。根本没有什么相好的男人。
所以卫树生就觉得一定是那个女人生他的气，故意瞎说的。但从那以后也淡了对新媳妇的心。毕竟他就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本来和新媳妇就没有什么感情。他的心在外面，又野跑到外面去了。
再往后，和所有的年轻夫妻一样。他往外面跑。黑玫跟着闹。闹得多了，他就打。打得多了，感情就越发淡了。再加上黑玫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所以黑玫在他家更不受人待见。他就可着劲地欺负黑玫，他娘也不管了。卫树生倒落得个自在。更是在外面跑了。经常几个月都不回家了。直到有一天，他娘突然派人找他回家，喜滋滋地告诉他，他媳妇怀孩子了。
黑玫怀孩子了？他都跑出去那么久了，黑玫怎么怀的孩子呢？
他有些纳闷了。
可是这话他不能给他娘说，他娘高兴地那个样。
他酸不溜地逼问个黑玫。自己不喜欢自己媳妇，自己不碰是一回事。媳妇让别人啃了，那又是另一回事。黑玫一耙子给他打了回去。说她在他们卫家，这一大家子看着，她能跟谁跑了。倒是他，自己做得事都忘了，醉成那个熊样，怎么回来的，怎么走的，自己都不记得了吧。然后黑玫就哭啼啼地说，听人说醉酒对孩子会有影响，万一生下一个有毛病的孩子，那可怎么办呢？
媳妇这样一哭，卫树生自己倒说不清了。他想了想，的确他是有一次喝醉酒，让柳平安送他回家来过。可是他只记得他上了柳平安的车，至于后面的事，他就一点也不记得了。当然这样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好意思张嘴问柳平安。事情就这样糊弄过去了。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儿子，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卫树生也高兴，当然还是有点疑惑。不过，当爹了，那感觉就是不一样。对这个家，对媳妇多少有了些责任心。虽然这责任心是打折扣的。但比以前是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