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我想请你帮个忙。”
卫炎良久收回目光，看向张师傅。
“你说。”
卫炎明明爱惨了这个姑娘，却还要亲手请他，为这姑娘作嫁衣。张师傅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不由唏嘘。却知卫炎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张师傅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自然看得出来。卫炎非常爱这姑娘。但这姑娘显然并不爱卫炎。因为自从进了这店，卫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这姑娘。这姑娘呢，她的目光却一直黏在衣裳上面。那眼神里的亮光是最骗不了人的。做衣裳这么多年，张师傅最了解女人对衣裳的看法。那些女人看衣裳的目光，张师傅就凭那目光，就能看出那些姑娘的家世和人品。
这姑娘显然对审美、品格这方面都并没有过高的要求。大多姑娘来他们张家记做衣裳，求得都是张家记衣裳的漂亮和牌子。这姑娘自然也不例外。自然也是喜欢张家记这牌子的。但比起牌子，这姑娘显然更喜欢衣裳。是那种单纯喜欢美丽衣裳的感觉。就像有些人，天生对毛茸茸可爱的东西没有免疫力。这姑娘显然是对漂亮衣裳没有免疫力。而且她喜欢得，不管是色彩，还是式样，都专挑那些张扬的。还偏她长得华而不实，骨子里透出那么一股浅薄的妩媚。
张师傅做的衣裳之所以受人追捧，似乎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只要穿上他做的衣裳。都会比穿别的衣裳立马变了个人，好看出一个层次。其实说透了。那只是因为张师傅做衣裳，不仅看人的长相，还看人的品相。他做的衣裳能掩去人在长相和品相方面的缺陷，让人犹如穿着一件魔法师做的衣裳一样。透着别样的美丽。
所以他看女人的眼光也是非常准的。
这位姑娘犹如艳丽的大梨花，浓烈却不厚重，诱人却透出轻浮。
说起来，若论皮相。世人看到的，一定觉得卫炎配不上这丫头。因为卫炎长相丑。但张师傅却一眼看出来，这姑娘其实配不上卫炎。但，让他觉得奇怪得是，这姑娘和卫炎在一起的眉眼来往，又是那样的自然。让人看了，会忽视双方的外貌差异。感觉这两人像什么呢？张师傅想了想，觉得最合适的比喻，应该是这两个人就像同一母亲生的兄妹一样。在一起有一种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奇怪。张师傅还是第一次从一对男女身上，看出这种感觉来。
“用这个织进去。”
卫炎伸手拿出一个布袋来，隔着桌子底下，递给了张师傅。
张师傅接了，打开袋口看了一眼。
咦，
是毛发！
一种像是狐狸毛，或者羊毛一样的软软的毛发。颜色是那种火一样耀眼的红，血一样浓重的红，细尖上又带着一些白生生、蓝莹莹的尖。这样的动物皮毛，张师傅还是第一次见。他们张家记做冬天的衣裳，自然会用最好的材料。像皮草类衣裳。张师傅都是亲自到皮货商那里专门购买优质皮毛的。
他做了几十年衣裳，凭他的眼力，他看到第二眼，就感觉这应该是狐狸毛。伸手捻了一下，那触手软滑的感觉。绝对是上好的狐狸毛。奇怪，这不是带皮的，而是像从身上拨下来的毛。而且细闻起来，还带着一股温暖的体温感觉。这不是剪，明明是拨的。太过……
张师傅脸色一沉，这头发还带着一股奇怪的香味。是那种多年老狐身上才会有的味道。
现在是夏季，要做一件嫁衣，要把这些狐狸毛用上。再用那姑娘亲自选中的款式。这还真得要动一番心思呢。
但现在，张师傅关心地不是衣裳，而是卫炎。他刚才都没看出来，卫炎是从身上拿出这布袋的。可是这布袋又不小，刚才他从卫炎身上，根本没看出带东西啊。还有，这一会功夫，卫炎脸色怎么这样苍白。额头、脖子上都有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没事吧？”
“嗯。”
卫炎微笑，却笑地非常勉强。
“细细选好衣裳，你看着办。我出去上趟厕所。”
说完，卫炎起身走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脚下一软，要不是伸手扶住门框，都会摔倒的感觉。
上厕所？
这事可更奇怪了。
认识卫炎这么久，张师傅早就发现一件事。卫炎这个人是从来不上厕所的。他一度误认为卫炎是有怪癖好。后来才发现，不止是不上厕所。卫炎还有许多奇怪的，与众不同的小细节。但这些是卫炎的秘密。张师傅只看，并不说。其实，张师傅知道。这几年的相处。两人已经成为了好友，兼亲人的感觉。所以卫炎早就发现，他发觉了卫炎的与众不同。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罢了。彼此都不说什么。
难道？
张师傅手又摸了一下那些皮毛。
味道，一种非常熟悉的味道。在那香味的掩盖下，被他差一点忽略的味道。那是卫炎的味道。
原来……
张师傅缩回手。不动声色地把袋子放好。走出屋子，往刚才卫炎去的后院走去。
张师傅家人回老家有事，家里只留下张师傅。其实就是平时家人在家，也在另一片院子活动。这间铺子和后面的花园，平时也只有张师傅和两个副手在这里。这几天副手都不在。只有张师傅一个人。
痛，
卫炎全身痛到，每走一步，都痛入骨髓。
他低头，看到一滴滴血落在草丛中。绿色中一点点红，格外惊人。
该死的。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竟然这样了呢？
他还得陪着细细选好衣裳，然后把细细送回家呢。
他的身体真是太不争气了。
卫炎再不能往前迈动脚步。身子一软，坐倒在草地上。靠着一棵巨大的树，闭上眼睛。
脚步，一步步向这边走来。卫炎想抬头，可是脖子沉重地不像是自己的。只看到一双鞋。那是张师傅的鞋。
“卫炎。”
张师傅刚才就预感到不好，但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他一进后院，就上厕所看了看。果然没有卫炎。他顺着花园找了一下，终于在灌木丛后面，大树底下找到了卫炎。此时卫炎的情况看上去，非常让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