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分法——”
卫老石犹豫着。
这一家人，若是分家分不好，那可是比仇人还臭。这也是老两口一直担心的事。
“我们这当子女的，要分家就是不孝了，当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一切都由爸妈说了算。”
话说到这份上，卫天明人就往后缩了。
才一进门，婆家兄弟们就闹着要分家。这对天衣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她还正发愁，怎么和这一大家子人相处呢。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分家自然是好事。只是她一个新媳妇，才进门，当然不能提这事。没想到，打一架，卫家老大先提出来了，太好了。
“这分家的事，大哥说地倒轻巧。只是这屋子，这地，这钱，怎么分呀？”
黑玫可不想分家，双手一摊，直接把矛头直指向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地是公家按人头分的，一人二亩地，自然是谁的地谁家领走。至于院子，谁住的归谁呗。”
李可按捺不住了，赶紧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几年刚分了单干。卫家庄地不多，不分男女，只要出生的，按人头一人二亩地，直接领走倒是正好。就是这院子，老大住的前院靠着街，方便，有个大门楼子，要占便宜一些。老三家住在二道院里，如果分出去，这不前不后的，大门就得重开。至于新媳妇和公婆奶奶都住在后院，这就不好分了。
所以李可话一说出来，黑玫立马就不同意了。
“大嫂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住的院子分给谁，你自在了。那我家呢，你让我们从墙头上翻啊。”
“屋的事，大家都别吵，先听你爸说。”
卫大娘敲敲桌子，大家静下来。
卫老石咳嗽一声，
“这事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老大就住前院，老三家朝东墙另开门。老二家住这后院朝北开门，我们搬到老房子去住。”
“老房子哪还能住人？河堤山坡子上，又不在庄里，你们这些老人住在那里，万一有个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再说，我们都住在这大院里，单让你们老人搬出去，庄里人不得骂死我们。”
卫天明这话一说，大家都一齐看他。
这分家的主意就是他先提出来的。
现在又这样表孝心了。
天衣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卫天明，正好和这个男人的目光撞个正着。
“爸妈，我觉得二弟妹先和你们住在后院，等二弟回来，再商量屋子的事。毕竟二弟妹才嫁过来，还是先跟着爸妈过着好一些。”
卫天明这话说地，猛一听没毛病。
天衣冷笑，仔细一琢磨，就是个坑。
这是摆明了说，老二有的是钱，才不会在乎房子。到时候，老二要是把新媳妇带省城去，就正好。不带走，再让老二出钱，另给盖一片院子住就是了。反正钱都让老二出，谁让老二有钱呢。
老大的意思，黑玫又不傻，当然听得明白。这样分屋子，她们两家占着便宜，她没有理由不同意。听到这里，黑玫笑了两声，
“就是，大哥考虑地对。爸妈，屋的事就这样办吧。新媳妇才来，在咱庄人生地不熟的。不能直接分出去，不然等二哥回来，岂不说咱们欺负新媳妇。”
说到这里，黑玫又冲着天衣笑着说，
“二嫂啊，你也别多想。你跟着咱爸妈过日子，少不了好处。到时候，二哥要是欺负你，咱爸妈第一个就不依他。”
黑玫一边说，一边冲着天衣眨了一下眼睛。意思是说，新媳妇，你听明白了吧。二哥都把你扔下，自己跑回省城了。摆明了，你是不被二哥喜欢的。你一个才十八岁的丫头，在这个家以后日子怎么过。你得先扒着咱公婆。要不然，绝没你好日子过。
天衣这时候可不会多说话，她得先让这一家人闹腾够了再说。
何况这些人关心的房屋财产问题，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地呢？这地咋分？虽说都是地，可地也不一样呢。”
黑玫转头看向老大，
“大哥，你是种地的行家。你知道我们家树生那个货，根本就不会种地。我一个女人家，那些地我怎么种呢？再说了，既然是分家了，我也总不能什么事都去找大哥你。你说是不是？”
“老三媳妇，你这话说的。你想要庄北那块地，你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李可不留情面，一下子戳破了黑玫的小心思。
卫家二三十亩地，若分，黑玫家四口人，占着八亩。八亩整地块好种。卫家大块的地有三块。其中庄北那块八亩多一些。是头等地，最肥最好也离家最近。自然谁都想要。像庄西南角的那个大地块，也有七八亩。靠近河堤卫家老宅子，就贫瘠荒凉一些。种什么庄稼都收成不好。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想法。你们也知道老三经常在外面不归家。这活以后不还得我干吗？我就是图个离家近，少事非。”
黑玫嘀咕了一句。
“我看这样就行。庄北那块地就分给老三吧。老大，你看呢？”
卫大娘不等大家说话，直接对卫天明开口了。
母子两人视线相交，卫天明一下子看明白了母亲的心思。
他妈这是想得多，考虑地周到呢。
老三卫树生是个二流子，根本不是种地干活的料。分了家以后。地里家里的活，大多都得黑玫来干。虽然他说地好听。分家了，他也不会不管大家。可谁都知道这是客气话。真分家了，别人是指不上的。
以后黑玫的地，除了公婆能帮着干一点，就是找娘家人干了。黑玫这女人又太媚了点，万一找庄里哪个男人帮把手……
卫大娘自然想得长远，所以觉得庄北那块地，离家最近，分给黑玫更合适。
“庄东那块再搭上北河那块，天明，就给你们吧。”
卫老石磕了一下烟袋。
那两块地加起来，卫天明盘算了一下，有九亩多。按人头分，他家四口只能分八亩地。他自然是占了便宜。
“你家劳力多，地分开是麻烦一些，但你是老大，就多累一点。”
卫老石这样一说，等于说明，我为什么要多分老大家一点地，那是因为地块小，老大家劳力多，那两块地又是普通的地。只有分给老大家才合适。
黑玫占了便宜，自然不再说话。
至于天衣，人家分家一直没提她的事。
她一直在听，等这些人说完。
“菜园子地呢？”
黑玫赔着笑，
“我也不大会种，就给我一点，种点菜能给孩子吃就行。”
卫家大院后面有一大片菜园子地，大小有一亩多呢。
“菜园子在谁院子后就归谁，拉墙头的时候，直接拉进各家去就行了。”
卫大娘说完一拍手，
“这事就算定了。你们兄弟都懂事，不比别家。我和你爸也算是有福的。我们都去收麦。等收完麦把地一分，我就找人拉墙头，咱这个家就算分了。”
还没等大家说好，天衣说话了，
“还没完呢。”
什么？
一时之间，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
谁也没有想到，新媳妇会在这个时候说话。再说了，在分家这样的大事上，一个新媳妇根本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你有啥想法，一会回屋，跟妈我单独说。大忙季子，大家都快去忙吧。”
卫大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恢复了，拍了一下天衣的手。一脸慈母样。
“不行。”
天衣声音淡淡地，表情也淡淡的，却一脸没有商量的样子。
“你想做什么？刚才不是给你说好了吗？”
黑玫使劲给天衣使眼色。这个新媳妇还是太年轻了，有些傻呀。怎么没听明白话呢。
“爸妈，我问你们一件事。”
天衣站了起来，看向卫老石夫妻。
“这个家，有兄弟几个？”
“你想说什么？刚才不是分好了吗？你的事等老二回来再说。”
李可不愿意了。
“我和爸妈说话，有你什么事。”
天衣看也不看李可一眼，直接瞪着卫老石，
“爸，你是这一家之主。你说，你有几个儿子？”
“老二家的，你是不愿意刚才的分法？”
卫老石毕竟是个男人，面对着儿媳妇的质问，他不能打马虎眼，也不能躲开。
“不愿意。”
天衣的话一出口，李可和黑玫一起喊了起来，
“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你才进门，你懂什么。”
“那照你们的意思说，这进门早的就是儿媳妇，进门晚的就不是卫家的儿媳妇了。”
天衣白了这两女人一眼。她懒得理这两女人。她转而看向卫大娘，
“我不愿意刚才的分法。既然是分家。你有三个儿子，没有道理他们分出去，我们却和你一起过。”
“你要不愿意过，可以走啊。没人拦着你。”
李可冲着大家说，
“你们都别拦她。老二都不要她了。她还拿自己当个人呢。反正我们老二老婆孩子都有了。爸妈，你们还管着这丫头做什么。她才嫁过来，又没和老二圆房。要是不喜欢，现在就可以回自己家去。”
“二嫂？”
玉芬正好站在门边，听到大嫂的话，赶紧走过来，拉住了天衣，给她使眼色。
“我陪你先回屋吧。”
天衣从这个善良小姑子的目光中，就看得出来，小姑子这是担心自己呢。这小丫头算是整个卫家，她看着最顺眼，也最有良心的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