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些事，红桃你带着弟弟妹妹先下去。”
卫天明看了一眼大闺女，红桃乖乖带着青杏和早早晚晚出去了。
整个锅屋里，一时之间，除了窝在灶台前吃饭的三孩子，大人都一声不吭，屋里气氛有些尴尬。
“这样的事我本来不该提。毕竟我是卫家的长子。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家都成这样了，我再不提，恐怕日后生出事来，让人看笑话。”
天衣坐下，直接拿了碗吃饭。
心里想着，这个卫家老大，看着人挺老实，基本是属于那种憨精明。
面相透着忠厚，事事透出算计。
外人都说卫家老大家，是媳妇当家说了算。在她看来，老大家的主心骨，还是卫天明这个不起眼的男人。
“天明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你是卫家的长子，到啥时候都是。”
孩子都出去了，饭桌空下来，卫大娘也端着碗走过来。
“大家都坐下，娘，玉芬，你们也都来坐下。”
卫天明让大家都坐下。
所有人都坐下了，卫天明看了一眼喜奶奶，
“奶奶，我要说的事，你应该能想到。你老坐在这里听着，我怕你难受。要不，我先把你送上屋去。”
“你们都大了，我也老了，不管事了。玉芬送我回屋吧。”
“嗯。”
玉芬放下碗，扶起喜奶奶走出去。
“爸，妈，请恕儿不孝。”
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卫天明突然起身，趴在地上，冲着卫老石夫妻连磕了三个头。
“哎哟，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不年不节的，你磕什么头？”
卫大娘一把扶起儿子。
“你是这家的老大，有啥事你说。”
卫老石这句话，实际上是等于给了儿子底气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天明你是这家老大，有啥事你说，我看还有谁敢不服。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就连一向爱笑的黑玫也收了笑脸，不再说话。
只有天衣还在吃饭。
闹吧，她早看出来了，这个卫家老大心里憋着大事呢。
今天这一架，只是给了这个男人一个理由。
她倒想看看，这些人能闹出什么妖来。
“爸妈，儿子不孝。生为这家的老大，本想为爸妈多分忧，没想到儿子无能，做不到让大家都满意。还有作为长子，没能为卫家延续香火，这是儿最大的不孝。”
黑玫嘴里不说话，心里冷笑，看吧，老大别看表面老实，人其实挺精明的。把什么话都说到明处了。两口子没生儿子，那可就是真是大不孝了。在庄里都抬不起头。
当然要真让这老大生了儿子，估计老大媳妇得把尾巴翘上天，才没有别人的活路呢。
要不是她生了两儿子，为卫家立下了大功，就冲着她那个二流子男人，一天到晚没有正形，地不下，活不干。一天到晚油嘴滑舌，走村窜店，与一群狐朋狗友天天鬼混，不过日子。她在婆家才得受气呢。幸好她肚皮争气，一连生了两儿子。
虽然男人不肖，不受公公和奶奶待见。但婆婆还是私底下偏疼男人一些。再加上自己两儿子，在这卫家，才算不受人欺负。
平时大哥在别人面前，对她两儿子还行。但是背地里，也是和大嫂一样，恨不得她两儿子立马死。
因为自己生不出来，别人生的儿子天天在自己面前晃，对于思想守旧的老大卫天明来说，那简直是比死还难受。还偏要做出一个好大伯的样子来。
“这也不全是你的错。要说错，这也是我和你爹没为你们积下阴德。”
卫大娘一提到大儿子没生儿子这事，就触动了心病，摸起眼泪来。
她三个儿子，大儿子断了香火，老二东青又一直有那亲的传说没娶亲，只有老三生了两儿子，老三却是出了名的二流子。
她这个当妈的，真是一提儿子的事，就难受。
一辈子要强的一个女人，单就儿子的事，上不得台面。能不让人憋屈吗？
“爸妈你们年纪也大了，我们这个家人口也越来越多。以前吃工分还行，有队长管着。现在分单干了。这一大家子人十几口人，二三十亩地。我一个人就是再不怕苦怕累，我也种不完。到时再落人说，我这脸就更没地方放了。”
哦，听到这里，天衣总算是听明白这个卫家老大是想做什么了。
分家！
这不就是想分家吗？
嫌自己在这个家干的活多，出的力多了，没落到好处了。
“这兄弟在一起咋样都成。这媳妇们在一起事非就多了。拖下去，反而不太好。不过，爸妈你们放心，就是分开后。你们二老的地我也会帮着种。当然，弟媳妇们忙不开时，到我家说一声，我作为大哥的，自然不会看着她们的地荒着。怎么也得搭把手。”
“你这孩子，妈知道你委屈。”
卫大娘抚着眼泪。
她知道三个儿子都大了，都结婚生子了，这个家早晚都得分。庄里和她们一样几个儿子的，早都分了。像她们这样能一直不分，在一起还过得安生的，整个庄也就一二家。这也是卫大娘说出去，最光荣的地方。
庄里那些老姐妹，哪个说起话来，不眼红她。
说她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老实能干，二儿子有本事能挣钱。一家子团结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儿媳妇们也团结不吵嘴，这都是她这个婆婆领导有方呢。
其实这都是表面的话，内里的事，卫大娘自己最清楚。
她这个家里，也是一天到晚的闹。只还过，还没有像别人家那样撕破脸，闹出笑话来罢了。
“分家这事，我和你娘也商量过多次。”
卫老石咳嗽一声。
儿大不由娘，分家是必然。
这几年，老两口背地里，不知商量过多少次。
可是这个家难分呀。
她们老两口倒也罢了，和一个老娘，到时候分的地，自己平时种，忙季子让儿子忙把手也过得去。玉芬是个闺女，早晚嫁出去也不担心。
就是三个儿子家的事难办。
第一，要是分家了，老二往家寄的钱，就不能分给老大老三了，这是李可、黑玫不愿意分的一个原因。
第二，要是分家了，老三是个二流子，不会种地。黑玫也是好吃懒做的，两儿子又小，没有老人接济一定过得掉底子。这是老三家不愿分的原因。
第三，要是不分家，一大家子的活，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老大卫天明在干。尤其是分田到户之后。再加上这两年红桃长大了，也开始帮着家里干活。但东西还是归大家的。老大两口子心里就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