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一指那条通往河边的隐蔽小路，
“你从那边沿着河堤走，过一段路再上岸上大路骑车，那边没人走。”
“我会小心的。你回吧。”
男人转身，推起车子走了。
天衣长出了口气，还好，男人走的方向和她这边正好相反。
趁着黑玫转身看着男人离开的时候，天衣赶紧猫着腰蹑着脚，小跑着离开了现场。
有人吗？
要不怎么说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很敏感。
黑玫看着平安离去的背影，心里酸酸地，有些担心，又有些释然。看到平安消失在河堤那边。突然后背一阵发毛，不由转了一下头。
也许是做贼心虚吧。她不由走过拐角篱笆，朝着四周看了看。
远远的，小路的另一边，似乎有个影子闪动了一下。再看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她眼花了？
还是她太紧张了？
黑玫赶紧追过去，追到转角处，再看，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早晨的风，和刚露出天际的晨光静静照着世界。
是她太敏感了。
卫家菜园地处偏僻，现在又是收麦的忙季，应该不会有人到这边来的。黑玫这样安慰着自己，总算放下一些心来。
她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赶紧扭回头，胡乱摘了一些菜，抱着从小门进院了。
天衣没有转头，她听到了黑玫的脚步声。一口气跑过另一个拐角，这才停下来。
转进那条通往卫家大院的胡同，站住，拍着胸口。
哎哟，吓死她了。
拍完不由又想笑自己。
明明做坏事的是黑玫，她怎么反而有一种被抓住的感情呢？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地天衣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跑这么快，还是被黑玫看到了吗？
转过头，撞进眼帘的，是穿着蓝布大褂，提着一小罐子水的婆婆卫大娘。
婆婆是从哪来的？
是从地里回来的？
还是从家里出来的？
要是从家里出来，有没有发现老三媳妇还没有做早饭。天衣探究的目光看着婆婆。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一大清早的，既不进屋，也不下地。在家门口探头探脑的，成什么样子？”
卫大娘一出口就没有好声气。
都分家了，婆婆凭什么管她是下地，还是不下地的事啊。再说了，她才刚走到这里，什么时候探头探脑了，多难听的话。
若是放在平时，天衣一定会忒回去，她才不受任何人的气。不管那个人是什么人，就是公公婆婆也不行。
可是，刚才经了黑玫的事，她心里还正乱着。就没心情和婆婆生气。
“妈，你这是下地呢？还是回家？”
“我让玉芬一个人在地里再割一会，我去看看场里咋样了。没想到，那两父子还真够慢的，到这时候还没打完早场。我就在场里提了水，想再到地里割一会。你这样子，是要和我一起到地里割一会麦子呢？还是——”
要不然怎么说她这个婆婆卫大娘，是个会来事的女人呢。
在天衣之前，带卫东青死去的那两媳妇。
她都已经娶过四个儿媳妇了。自然有了带儿媳妇的经验。
所以对这个新娶来的二儿媳妇，卫大娘按着她的经验，本来打算用紧一阵，再松一阵的法子训练这个新儿媳妇。
可是，又听着那两儿媳妇的话，觉得卫东青早晚会和省城的那个女医生结婚。所以又想着，要把这个新儿媳妇赶走。还没想好最后的决定。所以对天衣矛盾着呢。
“我跟妈到地里看看吧。我也不大会割麦，正好跟妈学学，顺便，妈呀，我想和你说个事。”
天衣想着，她要和婆婆说再要个床的事，还想再多分一些吃的东西。就不能太急，也不能直接开口，万一被拒绝了，就没退路了。
想着先跟婆婆到地里，帮着干一会活，一边干，一边说话。这样即使婆婆要拒绝，有玉芬在一边帮着说话。又没家里那些坏人在面前，应该会好说话一些。
天衣一边跟着婆婆往地里走，一边试着说些家常话，
“妈呀，我怎么没见三弟回来。听说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常年在外面做生意？”
天衣故意把话扯到老三卫树生身上。
一说这个三儿子，卫大娘脸上就有些阴晴不定。
“你不要听你们庄上的那些人胡说。我家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好样的。那些人是眼红我们家的日子好呢。”
卫大娘说到这里，转头看了一眼天衣，
“你看，你刚说亲的时候，不也是听了人家的话。觉得我们东青名声不好，不愿结婚，都跳河自杀了吗？”
她这个婆婆可真厉害，一张嘴，就把话给她顶了回来。
天衣不得不承认，卫大娘是真厉害，说的这些话，也是真事，她还真没办法反驳。
“妈，那还不是我年轻不懂事吗？你说的对。不能听人家胡说。我见了大哥和东青的，他们两个还真都是不错的人。就是没见过老三。只是觉得弟妹黑玫长得真漂亮，老三能娶到她，真是我们卫家的福气了。”
天衣试探了一下，想看看，她这个婆婆有没有听到老三媳妇的一些风声。
“这男人娶媳妇是为了过日子的，漂亮不能当饭吃。你给我记住，这一点你不能学黑玫。她就是太爱打扮了。当然，老三常年不在家，她还是挺守本份的。”
卫大娘斜了天衣瘦小的身体一眼，
“我也不是那种爱挑事的恶婆婆。要是你真能给东青生出儿子来，为我们卫家传宗接代，我也会对你好的。”
说到这里，卫大娘又看了一眼天衣。
心里想着，这个才嫁过来的陆家庄的穷丫头，心眼倒不少。才进门，就跟着闹分家。这一分家，就带着几个孩子分出去住了。打着那么多心眼，想跟着东青进省城享福。
有这样的想法，她这个当婆婆的，倒不是反对。
东青那孩子实在是不服管的。如果这个丫头能管住东青，为他生下孩子，好好过日子。卫大娘当然是高兴的。这几天，她反复想了这事。
卫东青要是娶了省城那个女医生，两人都是医生，收入高，还有一个儿子，老二的日子一定是好的。她这当娘的，在庄里也能扬眉吐气。
可是，不好的是，老二本来性格就冷淡，和爹娘家里人不亲近。万一再娶个女医当媳妇。城里媳妇根本看不起她们这农村来的公婆。到时候再拐着儿子不往家里寄钱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样算起来，自然是天衣当儿媳妇好。毕竟天衣是陆家庄人，和她们一样是农村人，又一起处过一段时间，有些感情。
可是，
又一想，东青这么优秀的儿子，就因为名声的拖累，娶了天衣这样要长相没长相，要能力没能力的乡下女人当老婆。
卫大娘又觉得心有不甘。
所以此时卫大娘的心里是矛盾的，对天衣的态度也就忽冷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