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村人哄笑起来,那并不是一种恶意的笑,而是那种村人粗犷的,宽厚的笑,天衣听懂了。虽然她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生,这样的事,其实无所谓的。但要放在这婚礼上,还是觉得太丢脸了。天衣不由红了脸,慌忙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居然往她身后扔了一块西瓜皮,她一脚踩在上面,整个人往前一扑。那男人居然闪也不闪,一把接住了她。天衣就这样,一手抓着红盖头,一头扎进了男人散发着阳光和紫罗兰淡淡茉莉花香味的怀里……
哈哈,村人快活地笑起来。
滴滴哒,滴滴滴哒……
喇叭吹得更欢了。所有的人,不管男人的,还是女人的,天衣看到了,那一双双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山村里的娱乐节目太少了。能在忙死人的麦季子前,看到这一出戏,小山村里的男人女人们都觉得快活极了。
而她和那个男人,则是很困窘地赶紧彼此分开。天衣抬起头,刚要发火,却一下子沉到了一双沉炽的目光中,男人浓收豹眼,隐隐散发着豹子特有攻击之意,此时盯着天衣,眸子中原本跳跃着点点炙热的怒火。接触到面前这张精妆的新娘脸上,男人一怔,驻足站立,神情大变,刚才犹如那股射杀之气突然散去了,只留下一种欣喜,又隐带了悲伤。
“天衣——是你吗?”
这男人,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天衣一怔,低下头。这个陌生的男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可能是认识原主的。
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任何一个陌生男人搭上关系。还没嫁进门,就落下口实。
天衣转身要走,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双几乎喷出火的眸子,
“天——”
天什么衣啊,套什么近乎,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谢谢这位大哥帮我捡回盖头。”
天衣冲着男人灿然一笑,眸子中却没有一丝笑意。男人颓然松手,天衣转身就走。
“妈啊,老二家的,你可真够浪的。一个新娘子,盯着一个陌生男人,那眼神,就差一点要流口水了。你知道吗?天衣,你到我们卫家庄的第一天,我们全村人就都知道了,你,陆天衣,卫家老二的新媳妇,就是个浪货。哈哈。”
她是个浪货,这卫家庄的人真是没见过天,她怎么就成了浪货了呢?不就是一阵风把她卷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吗?不就是她看着那男人的眼神有些迷惑吗?就凭这,一眼就断定她是个浪货了?
天衣当然觉得委屈,可是,不管她怎么想,反正她嫁到卫家庄的第一天,还没拜堂呢?她的名声就传开了。村里的女人们给她定的是:浪货。
男人们给她定的也是两个字:浪货。
只不过这两种人,虽然说着同样的两个字,那语气,那神情却是不一样的。
陆天衣就这样伸手把红盖头自己拿着,也不蒙着,在一片唢呐声中,踩着那满地的落花,一步步走进了村东头那一座青瓦大院里。那一天,她特别留意到,那落了满地的白生生的槐花瓣里,夹杂着红色鞭炮的碎屑,有一种别样的凄美,有一种异样的妩媚。
“新娘子来了。”
一阵鞭炮响起,我蒙着红盖头,被两个女人搀扶着,走进了一个院落。
“按规矩,你进了村,下了车,会有两个卫家的本家嫂子来接你。然后扶着你,把你扶到要拜堂的院子里。先让你在屋里坐一会。算着时辰掐着点,到点了,鞭炮响起,喇叭一吹,就会有人来扶你出去和新郎拜堂。拜过堂直接就跟着新郎入洞房了。进了你们的新房,你就自由了。等客人入席的时候,新郎会带着你去向长辈敬酒。你什么也不要说,只跟着新郎敬完酒再回屋就行。只要记着不要吃饭,一直饿到晚上,婆婆会亲手给你下一碗鸡蛋面条吃。吃了你们入睡,这仪式才算完。”
临上车前,清水奶奶和马大娘反复交代她这些事。
“新嫁娘最难熬的就是等着拜堂前那段时间。”
马大娘咬着她的耳朵,把事情细细又向她交代一遍。
天衣并不以为然,马大娘说的为难事,其实就是在等待拜堂的那段时间,按规矩,新郎庄里的男人们会闹洞房。
上辈子朋友结婚,天衣也做过几次伴娘,闹洞房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是,马大娘还是反复又交代了几遍。直到说得她明白这乡下闹洞房的规矩有多严格,才算罢休。
那两女人扶着天衣一进了新房,天衣坐到床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那么多双手推掇着,抚摸着。
奶奶的,盛情这就是闹洞房啊。天衣一激灵,人就从刚才昏沉的疲惫中清醒过来了。
昨天晚上,奶奶就反复给她交代说,新娘子结婚,最难过的就是闹洞房这一关。尤其是山村里,民风剽悍,更是野蛮。有多少新媳妇,都被人整得要死要活的。
据奶奶所说,闹洞房的人,有村里的男人,也有那些大娘大嫂们。给新娘子脸上抹锅底灰,还要带上点灯油。往新娘子头上扔苍耳,这些都是小儿科。最狠地,还是那些男人。上前又搂又抱,又亲又啃的。更甚者,还有一些为老不尊的老头子,也趁乱上前摸一把,占些小便宜。
要知道,卫家庄农村本地的风俗,就是结婚三天无大小,谁都可以和新媳妇乱。而且还是乱得越厉害,说明婆家人在村里人缘越好。这是什么狗屁规矩,有的人没脸没皮的,仗着喝点小酒盖盖脸,甚至敢当众扒新媳妇裤子。
陆天衣是什么人,岂是任人欺负的。依着她的性格,她才不管什么狗屁规矩,谁想占姑奶奶便宜,姑奶奶就得让谁倒霉。只不过现在毕竟她是新嫁娘。不能才刚嫁过来,就给婆家人脸上抹黑。
天衣伸手扯下红盖头。眉毛一挑,冲着那些手把红盖头扔了过去。
“给你们都沾点喜气,没媳妇的早点娶媳妇,没儿子的早点生儿子。”
农村讲究沾喜气,新媳妇说的喜话儿,最为灵验。
天衣毕竟是个二十一世纪重生过来的现代女,行为自然与这山里姑娘不行。这些山里人哪见过这么大方的新媳妇,一般红盖头,都讲究由新郎来挑,像天衣这样,自已挑开扔出去的,还真少见。一时之间闹哄哄的人群静下来。
“天衣自幼在城里长大,才回老家两年。也不知道你们这庄里的规矩,新来乍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嫂嫂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