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都听到了？”
天衣有些尴尬。
该死的，刚才她只是和陆细细斗嘴斗嗨了，没多想，就直接说出那些话了，只是想气死陆细细。没想到，卫东青居然在那个点来了。
“不许见他。”
哦？
这个男人，根本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直接来了句这样的命令。她现在还不是他的媳妇呢，他就这样霸道了。天衣皱眉，心想怪不得早就听说，像她父母那一辈人，男人都是很大男子汉主义的。娶了媳妇后，家里的家务，孩子都是女人的。用他们的话说，男人就是要在外面干大事的。听听这个卫东青说话吧。她还没进门，就先给她立规矩了。再想想，他先前娶的那两老婆，可都是放在乡下直接给他们一大家子人当佣人使唤的。
“我还不是你老婆。”
这句话声音大了点，下面一句就像嘀咕了，
“我也不想当你这种人的老婆。”
“明天大婚。”
直接丢下这句话，卫东青直接起身，走人了。
卫东青这家伙也太……
天衣怔了一下，赶紧起身追出去，
“你刚才说什么，说清楚再走，什么叫明天大婚。今天不是才送押手吗？”
按规矩送押手这天，双方家长是要商定结婚日子。可是，也不可能是明天啊，这也太吓人了吧。天衣又想到清水奶奶和张春花的那些话。哪有这样的，按规矩喜日子是双方家长商定，但实际操作上，大多都是由女方家长来定几个日子，男方家长再根据新人八字选一个。现在倒好，昨天卫东青就直接对张春花宣布结婚的日子了。今天的送押手，根本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卫东青，这家伙也太轻视人了。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你这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
卫东青站住，转头朝洞里看了一眼。
“你疯了，卫东青。”
天衣岂能不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红了脸，朝他瞪了一眼。
白皙小脸透出一抹淡红，雪白的牙齿咬住嘴唇，该死的，这丫头实在是……
卫东青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又……
突然一阵不知名的鸟在密林深处惊飞，一掠上天，打碎了林深之处的寂静。卫东青眸子中的红丝淡去，定定看着远处的群山，一脸严肃，似乎在聆听着什么声音。天衣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望了望四周，除了风声阵阵，她什么也没有听到。站在卫东青身边，却感觉到了卫东青整个人的变化。
那种火热消失了，眸子一片幽深墨黑。
那种奇异的香消失了，只有青草摇摇，花香淡淡……
“这个山洞——”
天衣刚想问，卫东青你为什么认识这个山洞。刚才在山洞里……
“走吧。”
卫东青却只说了两个字，走吧，就率先转身下山。来时抱着她一路狂奔的那个男人，好像根本从不曾存在过一样。天衣心里有些纳闷，却知道在这个时候，就是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何况她就是问清楚了又能如何？不管卫东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管卫东青娶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都不能回头。
她的儿子，青鸟还在金恩可的手里。
在这个时空里，青鸟是卫东青的亲生儿子。
为了拿回儿子的抚养权，她必须要嫁给卫东青，成为儿子名正言顺的后妈，这样才能具备抢回儿子的资格。不然呢？她一个乡下小丫头，要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能力，去和堂堂一个省城大医院院长的女儿抢孩子呢？
从山上下来，两人一路无话。就像一对陌生人。
下山的必经之路，正好经过姥爷家门前。
两人才走到村头，天衣一眼就看到姥爷正在家门口晒草药。
“天衣来了。”
吴老蛮一抬头，就看到天衣，立马笑着招呼天衣。
“卫医生也来了。”
看到天衣身后跟着的高大男人，吴老蛮整个人都弯下腰去，脸上带了卑微地笑，这个笑刺痛了天衣的心。
“是天衣来了吗？老头子，快请天衣屋里坐，我这就去端茶。”
坐在院门前石墩子上的瞎婆听到这些话，立马站起来，把膝盖上的匾拿下来，匾里放着一些青麦粒。
“不了，姥——”
天衣看到姥姥瞎着眼睛，摸索着要往院里去，怕她被脚下的麦秆绊倒了，脱口而出姥姥。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改了口，
“老人家，别忙了。我们还有事，不坐了。”
“你这个瞎婆子，真是笨啊。今天可是卫医生来送押手的好日子。天衣忙着呢。咋能在咱家坐住。”
吴老蛮责怪老婆子，然后又堆着笑对天衣说，
“天衣啊，听咱庄里人说，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咱以前说的那个事，以后就算了啊。这些日子，我们老两口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这种没本事的乡下人，又都是快死的七老八十的人了，你就别惦记着我们了。”
卫家今天来送押手，那大手笔把整个陆家庄的人都震住了。庄里只要是能动的，都跑去清水奶奶家看热闹去了。吴老蛮听庄里人议论说，这个卫医生是非常喜欢天衣的，今天送押手，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这样赶的婚礼几辈子人都没听说过。庄里人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天衣命好，被这么个有本事的男人看上，以后一定到省城享福去了。也有一些人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卫家之所以这么急着结婚，一定就像过去传说的那样，卫家二小子是个邪乎的人，这是要赶紧地娶了天衣去冲喜呢。
吴老蛮听了这些话，回家来和老婆子坐在家门口说道着，不知该替天衣欢喜，还是该替天衣担忧。
老两口商量着，这些日子，天衣太照顾他们了。
明天天衣就要出嫁了，他们总得送点像样的贺礼。
至于天衣原先和他们说的要治好瞎婆的眼，吴老蛮的腿那些话，以后就不要再去想了。还有天衣说的合伙做药材生意，也都到此结束了。
老两口正坐在门外，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商量着要给天衣送什么贺礼。他们说来说去，把家里的东西都想了个遍。还真没想出来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最后两老人决定，瞎婆这就去做饭，一会吃了饭，吴老蛮就赶驴车上县城，去找他们闺女吴静怡。一来都有一个多月闺女没回来过了，想得心慌去城里看看闺女。二来，也好和闺女商量一下，让闺女帮着想个法，看能给天衣买点什么当礼物。原来即使闺女没时间来，吴老蛮也会赶着驴车去城里看闺女的。这一个多月家里实在是太穷了，都断粮大半个月了，恐怕闺女知道了，跟着担心。老两口也知道，论到了这样的年成，别说乡下人，就是城里人的日子也不好过。闺女家本来过得就不宽裕，他们可不想再给闺女添麻烦。所以这一个多月，都没有去城里看闺女。
从桐木镇到白水县城也就几十里路，吴老蛮想着他看了闺女，买了贺礼，到晚上八九点钟一定能返回来。不然，放着瞎婆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两个人结婚几十年了，外出做生意讨生活，不管刮风下雨，吴老蛮总会赶回来的，从不在外面过夜。
瞎婆搓了点新麦粒，原说下稀饭吃，吃了吴老蛮就去县城。麦粒刚搓好，没想到，就碰上了天衣从下山来。真是太巧了。
“我陆天衣说过的话，从来都不会反悔。我们原说定的事，是不会改的。”
天衣听了姥爷的话，知道姥爷这是担心，她明天就结婚了，结了婚以后她要是跟着卫东青去省城，这合伙的事当然就黄了。要是她留在卫家庄跟着婆婆一家过日子。她一个当儿媳妇的，自然什么事都得听公婆的，合伙卖药材这样的事，婆家人是不会允许的。自然这事也得黄了。吴老蛮这是怕她不好说，直接先替她把话说了。
“这卫医生，这——”
吴老蛮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当着卫医生的面，天衣就敢直接说出这样的话。
这在乡下，哪个女人嫁了人，不都是把男人敬成一个天。有几个能做得自己主的。就是村里几个比较泼辣的女人，把男人揉搓在像团软面。纵使这样那些怕老婆的男人，也不会让自己老婆一个人，跟着一个没有亲属关系的老头子合伙做生意的。自家人不说，庄上那些嚼舌根子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卫东青是什么人？
那可是省城的大医生，更应该在乎脸面，更不可能让自己媳妇跟着一个老头子一起做事，而且还要去没人的深山老林里挖药材。
“天衣，你这丫头又说傻话了。”
瞎婆子是个心地善良的老人，她生怕天衣说错了哪句话，到时候，因为他们让天衣的婚事有了什么不好的变化，他们就是立马死了，也抵不了去。
“这都是明天就结婚的人，你奶奶能没教你吗？这结了婚，万事都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上要敬公婆，下要团结兄弟妯娌。至于自己的男人，那在外面，一定不能和自己家男人顶嘴。要知道，男人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天呢。”
天哪，听听她姥姥的这些话。
天衣这个21世纪的人，差一点都要感动地哭了。
这就是八十年代的婚姻啊！
这就是八十年代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