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雨，有风，在窗外轻轻吹过。
天衣起身，披了件衣裳，刚要出去，却听到了一阵说话声。声音是从院里传出来的，天衣走到窗前，窗帘是她新买来的碎花布，薄薄地摭着窗子。露出一线夜色。透过窗户，天衣看到院里枣树下站着两个人。月光淡淡，落在两人的身上，原来是张春花和陆细细母女两个。
这对母女一向从不进这院子的，从县上回来的这些天，白天有事就回来，没事就一直住在张春花妈家的。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天衣看了一下天色，估摸着现在大约是晚上八点左右。
“妈，你快想个办法啊。三天后陆天衣就要嫁到卫家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三天？
她好像记得姥爷和卫东青说的是明天，看来，应该是双方家长觉得婚礼放到明天，时间太急了，所以又推了两天。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张春花带点懊恼地声音。
“细细，你一向做事都很稳，怎么这几天却毛手毛脚的，出了这么多纰漏？”
张春花不由埋怨细细，这么多年，她一直教导细细，说话、走路、做事，处处都要像个大家闺秀。一定要把自己包装地相当完美，一定不能让人看出内心的想法。怎么一回到老家，细细一连做错了许多事。不说弄混了卫东青和卫炎吧，就是金西城那件事，细细就做得相当不应该。怎么能还没把那个男人搞定，就先把那男人带进家了呢？这下子倒好，那个金西城一口咬定，他看上了陆天衣。这真是让张春花火大。
“妈，这事能怪我吗？我哪里能想到。卫东青和金西城这两个该死的男人，都会看上陆天衣呢。我就纳闷了。妈，你说陆天衣她有什么呀。要学历没学历，要长相没长相。浑身上下哪一点像个女人样。你说说，那两个男人是不是眼瞎啊，放着我这样的不要，偏看上了陆天衣。”
一说到这件事，陆细细就愤愤不平的。
“卫东青这边就不要再说了。他和天衣结婚的日子都定下了。现在对我们来说，金西城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是这段时间都会留在老家不走吗？无论如何，细细啊，你都得在这段时间，把这个金西城拿下来。你想想啊，金西城是什么样身份的人，他只要回到省城，身边得有多少漂亮的、家世好的小姑娘啊。到时候，他铁定看不上你这种小城市出身的姑娘。死丫头，这么多年我都白教你了。一个男人你都拿不下来。你要知道这样的男人，他的家人注定是看不上你的。到时候你说说，你根本没有可能成功。”
张春花越说越生气。
今天卫家来送押手，那阵仗，整个陆家庄都轰动了。全村人都来看热闹。卫家送的那些东西，随便摸出一件来，就能碾压整个桐木镇的姑娘。就是在她们白水县，这种规矩也是少有的。可见，卫家对陆天衣的重视。还有那个卫东青，不顾那么多人看着，拉着天衣径直就走了。整个吃饭过程，他都没露过面。一直是卫家请来说事的叔伯和媒人在商讨婚事。中午吃饭的时候，她请人找了天衣，到处都找不着。也没人见过卫东青。那个卫炎对大家说，他家卫医生带着陆天衣可能去镇上玩了。直到傍晚，她才听说，陆天衣回来了，可能是玩得太累了，连晚饭也没有到前面吃，径直就在屋里睡着了。
真看不出来，天衣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有心计了，才见了几次面，就能把卫东青吃得死死的。以后嫁过去，铁定会跟着卫东青去省城。一想到后面可能发生的事，张春花的心里就像油煎一样。她想着得去给天衣交代一下，这样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摆平。她就带着细细来了后院。谁知道天衣还睡着。陆大林向来怕张春花，一看张春花来了，赶紧拄着拐杖出去了。张春花拉着细细坐在院里，想等天衣
“妈，你就会说我。你都不知道，天衣那丫头可真是太坏了。”
细细就把今天在柴屋里，天衣说的那些话，说出来给她妈听。尤其是一说到脱衣裳……细细就气地俊脸通红。
啪，
张春花拍了陆细细头一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说，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看天衣这丫头，就是比你明白地多。你想想卫东青可是一个死了两老婆的老光棍，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能看上陆天衣这样的乡下丫头。还不是因为天衣她年轻啊。”
噗，
天衣一听到张春花居然叫卫东青老光棍，不由乐了。嗯，这称呼不错啊。
卫东青今年28岁了，她才18岁，相比起来，她是太年轻了一点，卫东青可不是一个老光棍嘛！
“妈，你是叫我对金西城也这么做？”
细细眯了眼，是啊，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光想着，怎么样在这两男人面前假娇柔了。倒忘了男人的本性最终还不是要落到那个上来。这个陆天衣，多直接啊。
相比起陆天衣的这种直接了得，她那些动作全成了花架子，男人当然都会跟着陆天衣跑了。
唉，
早知道是这样，她还假装什么清高娇柔啊。论起嗲来，勾人来，这方面她可要比陆天衣高明多了。
“细细啊，我看这些年我真是白教你了。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得男人是不一样的。金西城和卫东青可不是一类人。”
张春花给细细分析着这两个男人的区别。
金西城是省立医院院长的儿子，那可是出身医学世家，自然有着非常多的规矩要守着。看起来金西城大约有二十三四岁。而且以他们那样的家庭，他这个年龄，应该是经常相亲的。既然是家长安排的相亲，那些姑娘无论长相、才华还是出身，都应该是非常不错的。要想勾上这样的男人，当然得使点花招。
“妈，你的意思是，也让我学天衣，直接把金西城给办了？”
刚才母女两个坐在树下，说到今天的事，张春花就认为，卫东青和天衣消失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来。一回来天衣就睡下了，这摆明了是累的。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今天这两人跑哪去了，都干了什么。不过，反正这两人已经送了押手，过两天就要结婚了，这早一天洞房，还是晚一天洞房，在农村人看来，并不觉得什么，也不算什么伤风败俗。
张春花摇头，
“那种事是讲究时机的，时机一旦错过了，就不行了。你错过了最好的那次机会。”
时机？
细细皱眉，她明白了她妈话里的意思。错过了最好的那次机会，她妈指的是那一天，她和金西城相遇，说要做金西城女朋友的时候，金西城并没有说不行。金西城不知道路，让她带路回金家庄老宅。她跟着去了。那是一片荒芜的老宅子。金西城说这老宅是分给他爷爷的，他家人一直在省城住，所以这老宅一直空着。当时，静谧的老宅，只有她和金西城两个人，站在那一片淡淡的阳光中。如果她主动……一想到这些，陆细细就后悔地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要是那天，她把握住了机会，和金西城那样了。也就不会有后来金西城说喜欢陆天衣的事了。
“天衣这个不要脸的，可真够直接。直接拉着男人跑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也不怕丢脸。再说了，她都和卫东青马上要结婚了，连三天都不能等，真是够贱的。”
说这话的时候，陆细细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管怎么说，陆天衣做到了她没想到的事。而且相当成功。唉，她真是越想越后悔。
“天衣那丫头可真够精明的。”
张春花叹息着，天衣那丫头从小就看着她的眼色过活，从小养成的这种习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成全了她。
“妈，我早就给你说了。她精着呢，别看平时你打她骂她，她都低眉顺眼的。眼皮子可活着呢。你说说，这三天后就结婚了，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这么急巴巴的，我看就是贱。”
细细撇嘴。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天衣这不叫贱，这叫会看眼色，会来事。你可错了。这不是差几天的事，这事差大了。”
张春花接下来给闺女仔细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等三天结婚后，洞房，那是男人的权利，男人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男人会觉得女人是真喜欢他的。而且像卫东青这种老光棍，都经了两老婆了，看女人自然不会再只看皮相，那是要看内在的。天衣这丫头别看瘦小没长开，其实是个美人坯子呢。那些好处，非得上了年纪的人不会知道的。而且天衣毕竟才十八岁，今天经了这事。再流几滴眼泪，说几声以后结婚了，男人走了，她会想着男人的。面对这样的情形，是个男人都会说我带着你走。看吧，就是这样，顺理成章地，天衣就能跟着卫东青去省城住了。
听着这母女两个在院子里的说话。天衣站在屋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对母女，也真是绝了，把她分析的，比她自己还了解地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