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看紧孩子
月将离2020-04-05 05:003,735

  越无疆哪里是真想御驾亲征?他是要去捉鱼。

  去捉一条滑不留手、在掌心里扑腾直跳的皮鱼。

  如今,这条鱼不仅翻腾出了手心,还翻腾到了北境的外面,好像那外面有什么在强烈吸引着她,使她不惜远离亲人与家乡也要抵达。

  正是那个几乎快要被知道内情者所遗忘的、真正的段子初。

  那也是她的亲人。

  越无疆从未低估过她要找回双生姐姐的决心,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磨而不磷,竟到了一种至死靡它的地步。

  可她与越无疆争取了五年却始终没能在这事上有所寸进,还生下两个孩子而无暇离开,找回段子初的事就被看似了无尽头地搁置下来。

  可姜见鱼的信念却从未削弱半分,反而在处处受阻之中变得越来越沉淀下去,深厚坚实地积在心底,终于在时机到来时猛然出招、剑走疾锋,借助探察敌情的机会,一个人闯了出去。

  越无疆并不过分讶于她的这番举动,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在他收到雷敬之密信的那一刻起就当下立断,非得亲自去趟边关,他根本没法在建安呆得住,恨不得举兵打去上京。

  纵是越无疆心急如焚,但谨慎之弦一直紧紧绷着,事情尚未到那种地步。

  姜见鱼也绝非没斤没两的弱女子,能在险境中游刃自保,可到底能应付多久?

  北凉可是一群虎狼蛮夷,她只身潜入便有如下龙潭、入虎穴,必须尽快将她带回,若有什么闪失——

  越无疆不再去想,且已经做好了不惜冒着被众人反对的逆势而发动全境之兵大举北上攻向上京的准备。

  此时此刻,面对大臣们的询问,越无疆只能扯谎说道:“蜀太后卧病,帝后在益都行孙辈孝道,不宜叨扰,诸事就循六位监国之意吧,他们必能秉公处之。”

  位列群臣之首的楚魏二王欠身领命,其他被点了名的也接连行礼承命。

  越承弼知晓姜见鱼北上的内情,却不知她装成斥候混出关外的事,这会儿对兄长想要的御驾亲征的决定十分不解,脸上难掩担忧之色,看向他示问。

  越无疆与弟弟对视片时,知他心中疑虑,使了个眼色暗示他稍后来见,接着又往枢密院的几位大臣望了过去,稍瞥两眼,问道一句:“萧少使回乡省亲还没回来么?”

  一人回道:“回禀陛下,这两日便该回了。”

  越无疆很清楚萧暮的老底,这个新科状元、枢密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使哪有什么家乡亲人,还不都是归云寨那帮家伙,唯一的血亲、父亲萧郁也在五年前被抓去了北凉,生死未卜。

  最近又与姜见鱼同时不见了踪影,北境之外恰逢其时出现了敌情,这其中难免存在牵连,越无疆心中一坛小陈醋又噗噜噗噜地翻腾起来,在朝上紧紧绷着脸,心中低吼一声:

  立刻去边关!明天一早就启程!

  他等不了了。

  ……

  ……

  入夜,与监国臣子们交代完公务后,越无疆留下两个弟弟,屏退左右,对他们道出了姜见鱼私自出关的实情。

  越承弼一听,喜忧参半,喜于她的如愿以偿,忧于她身处险地的境遇,笑叹着拍了两下手:“不愧是三嫂,竟真的出关了,厉害啊。”

  “……”

  越无疆看他就像看一个冥顽不灵的顽劣孩童,一脸嫌弃,严肃地提醒道:“此事你脱不了干系,若她真有个万一,别怪朕翻脸不认亲。”

  越承弼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了半截,兄弟间的气氛狭促了一瞬。

  看着弟弟那窘迫样儿,越无疆觉得很解气,又补上一句:“宗正寺已经清了一间屋子出来,等着你去添人气。”

  越承弼耳朵灵,凭借兄弟多年来的默契,辨析出其中存在些许玩笑的意味,赶忙一脸赔笑地说:

  “三哥啊,怎么能咒三嫂的有所‘万一’呢?该当盼着她好才是,她吉人天相,命硬如铁,出生入死多少回都平安得返,身为东齐国母、西蜀公主,自有两国先祖庇佑,一定会平安无恙的,还必得顺顺利利地带回她姐姐。”

  听得弟弟天花乱坠的好一番对自家媳妇儿的吹捧,越无疆无奈苦笑:“啧,你这嘴可真能说,不过确实,她一定平安无事。”

  亲兄弟没有隔夜的怨气,上回两人有些不欢而散,这次又很快心照不宣地和了好。

  越承弼:“臣弟明白,未免生乱,三嫂人在关外的真相不可宣扬,交给青龙卫处理或又不够力量,事已至此,只能三哥你亲自跑一趟了,你且放心地去吧,建安有我们呢,是吧五哥?”

  他说着,用胳膊肘捅了下旁边的越明弛,活得神不守舍的越明弛这才回神似的打了个突,看了眼兄弟二人,随即附和地“嗯”了声:“是,请陛下放心。”

  在尔岚离世后,这位昔日钟情于作词唱调、潇洒谈弄风月的无月先生低迷了很久,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世间再无“无月先生”。

  他把绛云楼买下当成了自己第二处别院,改名“岚楼”,终日与那座“长毋相忘”的墓碑为伴,窝在里面做园丁,将一腔难以排解的愁思化成劳作的动力,肺疾竟也不知不觉地缓和了。

  越明弛将满院花草打理得盛放盎然宛若世外桃源,秀丽的枝蔓攀满整座楼阁,紫藤垂檐挂落,风铃一般煞是好看,轻风扬起,纷落如雨,如梦似幻的景色透过墙外竹林传到了街面上,引来无数路人翘首观望,成为一处建安盛景。

  这桃园虽然大门紧闭自成一方天地,可周遭也不再清净,每逢春季,便有百姓阖家踏青而来,在竹林中铺席赏景,隔着高墙也能瞥见一隅紫藤花楼,再结合曾经那位建安花魁突然销声匿迹的传说,世上又添了无数或凄婉或美满的青楼韵事。

  越明弛两耳不闻,只在那院门里能像个人样,其余的就哪儿也不去,家也不回,茶饭不思,精神委顿,梅若云去看过几次,无甚劝说,更未曾抱怨半句,只静静陪着他,然后一个人回府。

  直到岳父梅大学士忍无可忍,“杀”过去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并声称要请奏陛下查封了这破地方,越明弛才终于妥协,不情不愿地踏出了岚楼的院门。

  可出门后转而又去了青龙寺,找到主持,突然要求出家,在家人的几番相劝之下,做了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若非越无疆召他还朝辅政,这会儿还在寺庙里打坐念经,或是在岚楼邀约独酌、借酒消愁。

  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越无疆对他也没有太大指望,只要以他楚王之名与越承弼共撑宗室,就足矣。

  “时候不早,”越无疆拾掇了下折子,“今晚朕的亲兵集结城外,明日卯时便启程,你们不必来送,两个孩子还请二位和弟妹多费心了。”

  两人躬身应道:“自当尽心。”

  三兄弟又叙了些家常,等他二人走后,时间已临近后半夜。

  皓月明净当空,夜气清朗无边。

  越无疆抻了抻僵直的肩背,舒转一下脖子,缓步出了屋,径直来到儿女的房间,到得门边,脚步放得很轻,蹑手蹑脚地靠近。

  在外间见到守夜的嬷嬷和婢女,抬手让其免礼,朝里间望了一眼,见一双儿女安安静静地熟睡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起一伏,不禁会心一笑。

  随后招了下手,将嬷嬷和婢女们带到门外,低声嘱咐了良久。

  “……宁儿早饭要吃粟米糊,窝头里放两颗大枣,枣要煮得软糯,枣核和皮记得剔掉,她不喜太甜的,蜜糖少放……”

  “……哦,昨儿听风儿咳了两声,似是有些着凉,叫膳房做些梨膏,一勺一勺好生喂着,千万别给呛了。”

  哪个皇帝也没像他这样亲手带过孩子,更不会这么事无巨细地关怀着。

  因为他怕。

  他曾听姜见鱼说过父母的往事,据说她们双生姐妹的分散就源自姜槐花赌气出走之下结果,那俩活宝父母大吵一架,硬是一人带走了一个孩子。

  所以,每当越无疆与她两人偶有不愉快的争执时,越无疆就好怕她会效仿母亲闹事,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带着孩子跑进归云寨,自己就很难进去了。

  那帮山匪不同寻常,有了西蜀皇提供的轻弩和精锐武器,配合默契,俨然一支小型精兵,又熟悉地形占据先天地势,外人很难攻克。

  况且越无疆视他们为家人,绝没必要与之闹到抄家伙见面的境地。

  为了不让二十多年前的戏码重演,越无疆决定:看紧孩子。

  两人常因是否要出关寻找段子初一事发生口角,每当争执之后,他转过头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孩子带到自己身边,无时无刻不看着,亲手喂养照料。

  他起初显得相当笨手笨脚,那些嬷嬷婢女十分地无可奈何,只能手把手地去教他怎么带孩子。

  起初只有一个越长宁,后来小长风也出生了,越无疆就愈发地不敢松懈,生怕姜见鱼在怒气上头时,左手抓一个,右肩扛一个,带着两个娃“嗖嗖”几下就飞出了帝宫高墙。

  姜见鱼在气头上也确实冒出过携女离家的念头,可见越无疆紧张兮兮的样子,又哭笑不得地解了气。

  之后,她要走也是一个人走,时而去归云寨,时而去益都,时而就只是在城中转转,或是去岚楼陪陪那座墓碑,总是没过多久就又跑了回来,她才舍不得离开孩子那么长时间。

  可这次,她走得也太久了些。

  久到越无疆觉得她很可能要回不来了。

  他轻手轻脚地倚在床边,温柔地垂下目光,给儿女拢好被子,无意碰醒了越长宁,小姑娘的睫毛颤了颤,眯眼望着父亲,嗲里嗲气地唤了声:“……爹。”

  “长宁乖,”越无疆极小声地歉道,“接着睡吧。”

  越长宁抹着眼睛喃喃道:“刚才梦见……阿娘了,我好想她……好想好想……”

  小姑娘说着说着,哭腔就跑了出来,眼里泪汪汪地转着,眼旁洇着两道干涸的泪痕,越无疆这才发现她已在梦中哭过了一场。

  他赶忙安抚地摸摸女儿的头,伏首以额轻碰了一下:“爹也想她,那爹明天就去把阿娘找回来好不好?”

  “嗯。”越长宁这才收了哭势,倔强地撅嘴点点头,一双盈盈灼灼的灵眸像极了娘亲,“……找不到就别回来。”

  越无疆轻笑一声:“嘿,你这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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