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只有一条曲径小路,严春堂顺着这条路向前跑去。
路很静,动作稍大就会有响动,严春堂不得不慢下步子,尽量放轻动作前行。
小路的尽头是那家严春堂常去打听情报的茶馆,茶馆背对着小路,只看得到几扇茶馆包厢的窗子。
一排窗子横向排列开,可以透过透亮的窗面看到包厢里的景象,只有一扇最角落的窗子隐蔽地拉上了窗帘。
严春堂挪过去,贴在窗外细细听。
“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不利,北平方不能再等了,要求我们七天之内务必暗杀成功。”是曲笑天的声音。
暗杀?他不是官方所显露的那样被北平政府派来调查变脸杀手一案的普普通通的特派员,他带着秘密的暗杀使命。
只是……暗杀之人会是谁呢?
变脸杀手?
还是……叶雨雯?
严春堂心中生疑,近一步贴向窗子。
“七天?这怎么可能!”是熟悉的女声惊呼。
叶雨雯?!严春堂惊讶,显然她的口气与状态不是被绑架的,那么,她就是自愿来次与曲笑天碰面的。
联想叶雨雯从北平回到津门后,快速升职为探长,一心埋头专注于各类刑事案件,此次对变脸杀手一案也格外关注。
想必,从一开始叶雨雯的到来,就是带着秘密使命的,并且这秘密使命一定与曲笑天有关联。
否则二人大可正大光明一起坐于警察署的探长室内谈论案情,不必曲笑天先当着大家的面借故出门,叶雨雯也当着大家的面回到探长室,再偷偷从窗子翻出,溜到茶馆与曲笑天碰面。不,不应该说碰面,应该说接头更适合。
这么故意让众人看到二人不同进同出,不就是为了刻意掩盖二人本就熟络的关系吗?
叶雨雯与曲笑天究竟有什么秘密?
严春堂又贴近了窗子,手也轻轻按压在玻璃上,微微使力让自己听得更清楚。
窗子内,叶雨雯继续对曲笑天说道:“你不是不知道,那黑道皇帝平日里深入简出,极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传闻都说他生平遭遇刺杀无数,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的。所以江湖中人才送给他‘不死神龙’这个绰号。以我们俩现在的能力,我想,七日内无法完成铲除龙爷这个任务,即便强行刺杀,也是白白送死。”
严春堂心下一惊,叶雨雯此次回津门的目的竟是铲除龙爷?
想到昨晚与龙爷的生死博弈,想到那散发着异香的毒汁,严春堂的脊背又升起一股冷汗,紧紧贴着窗户玻璃的手也由全掌紧紧握成了拳头。
“那你的意思是……?”屋子里的曲笑天并未感受到窗外严春堂散发出的寒气,依旧与叶雨雯探讨铲除龙爷之计。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帮手,一个自己人,我……”
“哗啦——”
叶雨雯的话音未落,一声脆响,严春堂面前的玻璃竟整块掉落下来,砸在窗内的地上摔了个粉碎。
原来是严春堂太过紧张与冒火,忘了自己在偷听,忍不住把上半身都紧紧靠在了玻璃上,本就年久失修、有些摇摇欲坠的窗户玻璃顺势就向着窗内倒了下去。
严春堂也随着重力和玻璃一起倒下去,索性有窗内的窗帘作为缓冲。
但窗帘毕竟承受不住大块玻璃与严春堂的重量,“撕拉”一声从窗帘扣上脱落,裹住严春堂一起躺在地上。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了。
曲笑天先回过神,先人一步“刷”一下扯开窗帘,窗帘下的严春堂还依然保持着偷听时双掌伸直趴着的姿势没缓过来。
此时,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曲笑天和叶雨雯,严春堂顺势把扶着玻璃的手掌抬起,尴尬地冲二人挥了挥:“嘿,早……”
“严春堂?!”叶雨雯大惊。
曲笑天看到严春堂后,神色紧张起来,一把把叶雨雯护在自己身后,防备地看着严春堂,生怕突然冒出来的严春堂是敌方派来的奸细,也怕知道秘密的严春堂会对二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叶雨雯倒是泰然自若,冲曲笑天摇摇头,示意曲笑天不用担心对:“严春堂就是我所说的自己人。”
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茶馆小厮扣响房门:“客官,出了什么事吗?”
曲笑天稳稳情绪,示意严春堂和叶雨雯从窗子翻出赶紧溜回警察署。
茶肆又一声询问,曲笑天这才走过去把门拉开一条窄缝,用身体挡住后面正在小径上奔跑的叶雨雯和严春堂的背影。
曲笑天皱皱眉头,冲茶肆抱怨道:“你们这窗子该修修了,阳光太刺眼,我说拉个窗帘,不拉还好,一拉,整块玻璃和窗帘都脱落了。”
一边说,曲笑天一边用余光扫到,叶雨雯和严春堂已经跑到小径上的绕弯处了,一转弯,就进入了茶馆盲区,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曲笑天这才让开了有意挡着门的身体。
“哎呀,这么骇人!”茶馆小厮看到碎了的玻璃与破碎的窗帘,大吃一惊,后怕地伸手摸了摸曲笑天的身子,拖着哭腔道:“客官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呐?”
“好在我躲得快,不然恐怕这张俊脸可就毁容了。”曲笑天回到。
茶肆松了口气,继而又后怕道:“可算是没事,我这刚来茶馆打零工半月有余,上有老下有小的,都指着这点工钱过活呢,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把我们家撅在这里都赔不起您呢……”
说着说着,还就抽噎上了。
曲笑天不忍,掏出几枚银币递给茶肆:“找人悄摸把这里修好,咱们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茶肆遭遇此突发状况,早就惊慌失措到乱了阵脚,即便是曲笑天的话有些许漏洞,以茶肆此时的脑子也是理不清楚了。更何况曲笑天又释放善意亲自出修补费,还不以此找茶馆的茬,茶肆感激都来不及,怎会多想?
拿了钱,千恩万谢后,茶肆一溜烟跑去找维修工了。
曲笑天站在窗前,回想着严春堂刚刚随着玻璃趴下来的样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