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又被辟了一片租界,警察署怨天载道,职权受了限制,还得看人脸色,又无奈于得罪不起各方权势与洋人,磨洋工吃空饷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
李约翰这个挂名二世祖拉着一帮油子在警署内抽烟搓麻,把警署内搞得一团乌烟瘴气。
严春堂本就少在警署待着,此时更是领了任务便出门躲个清闲。
这天,当严春堂又整装待发准备出活儿时,李约翰凑了上来,招呼道:“老兄,三缺一,来一局?”
没等严春堂婉拒,大伙儿暧昧地吹起了口哨。
严春堂闻声看过去,只见叶雨雯身着墨蓝色女式警司制服,带着几名警员走来,
叶雨雯戴着警帽,咖色腰带上,扣着沉甸甸的枪托,脚上是一双黑色警式长靴。再看叶雨雯的双肩,肩章已然与她身后的基层警员不一样,她的肩章是探长专属肩章。
“恭喜叶女神晋升探长,上次那诱拐少女的案子,办得那叫一个漂亮!”李约翰摘下警帽,向叶雨雯行了个西洋式的摘帽鞠躬礼,然后深情款款地迎了上去。
“嫂子好!”
“恭喜弟妹!”
李约翰身后,几个正在搓麻的警员笑嘻嘻地从牌桌上抬起头,冲叶雨雯怪声怪气地喊。
“你们在胡乱叫什么?!”叶雨雯厉声,“警署工作时间玩乐怠工,本月津贴一个都别想领!”
“嗨,谁不知道我们的李大少对您这点小心思呢?您这探长之位,难道不是李大少送您的求爱礼嘛?”一个警员见状笑嘻嘻地调侃,并未把叶雨雯当回事。
“对呀弟妹,大家都是自家人,通融一下嘛!”说话者是警署多年的老油子,此时正握着酒瓶,往肚子里灌黄汤。
“砰”一声枪响,老油子手中倒举的酒瓶遭到枪击,被子弹打穿了个洞,酒瓶也七分八裂,黄汤撒了一身一裤子。
众人皆静,叶雨雯握着手枪,把还在冒烟的枪口抵住老油子的脑袋:“自己去财务室领罚,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滴滴答答,老油子的裤裆处,淅淅沥沥滴着不明液体。
“那……那个……大家都是同僚,别闹这么僵嘛,金署长知道也不好啊!”李约翰有些慌,打着磕巴劝叶雨雯。
“我觉得叶探长这么做没问题!”随着低沉的声音渐近,警察署署长金保权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屏声。
“叶探长升职是破诱拐少女案有功,我们警署的晋升是有理有据的,我不希望再听到什么空穴来风的揣测和风言风语。”金保权冷脸环视一圈众人。
如果说,起先众人对叶雨雯是不放在眼里的,那么后来叶雨雯的一记枪击打爆酒瓶,就是震慑四方的下马威,这会子又有警察署署长金保权罩着,众人立马会意过来,叶雨雯不是吃素的,这看上去清新可人的丽人不好惹得很。
“叶探长,西城区有一起聚众斗殴案,你带人去查一查原委。”金保权当着众人的面指派任务,就是在告诉众人,他不想再看到磨洋工的警员。
果然,几个警员主动要求跟队。
叶雨雯却有自己的看法:“严春堂在上起诱拐少女案中对我帮助很大,立有大功,我希望此案依然由他协同查案。至于几位刚刚喝完酒的同僚,我希望先醒醒酒,反省一下,下次再跟队也不晚。”
金保权走到叶雨雯面前,冲叶雨雯点点头:“以后此类事,你觉得该奖抑或该罚,尽管去做,不用再经过我批准。”
这就是在刻意放权了,众人终于明白了叶雨雯这个探长的分量有多么重,心下再也不敢惹这位雷厉风行的女探长。
急急忙忙收拾了乱糟糟的牌桌,众人溜回自己的岗位了。
只有李约翰,在走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严春堂,轻轻地“哼”了一声。
到了西城之后,严春堂才明白,为何一起小小的聚众斗殴案,需要叶雨雯这个新任探长亲自出马。
这看似寻常的斗殴案背后,是津门黑道的势力,只不过此案颇为可乐。
津门黑道并不是寻常人想象的那样,做些收保护费一类的事情。津门黑道也有自己的商铺,打着经营自家的生意的名头,暗地里洗白一些赃款。
这起案子发生在津门黑道所开的酒肆。
津门之人当然知晓这酒肆的来头,寻常人是不会踏入这里吃酒的,来的人大多都是带着生意的。
但外地人不知情况,几个外地人在别家酒肆小酌之后,微醺着来到了黑道酒肆换场子,店小二碍于表面生意,不能赶撵客人,只得不情不愿去上酒。
几个酒鬼喝高了,开始各种挑刺,不是嫌小二皱眉头,就是嫌酒不好喝,后来还因为谁来结账争了个不可开交,脑子一热,动手砸了人家的酒肆不说,还把自己当侠客一样,叫嚷着自己是替天行道。
黑道当然不容许自己地盘有人这样放肆,说话间两方就打了起来。
严春堂将情况告诉了叶雨雯,问叶雨雯打算怎么办。
叶雨雯听完后,表情并不纠结:“公事公办呗!”
叶雨雯对食客做了较重的处罚,但黑道也不是完全责无旁贷。
叶雨雯的做法对于津门黑道来说,显然是出乎意料的,在津门,谁不得对黑道让个几分,以前多么严重的大案,到了津门黑道这里,也能拧成小案,现在这芝麻绿豆的事情,居然告诉他们,他们也有责任?
但叶雨雯毕竟是警署新任探长,他们并不能与警署势力闹翻。
津门黑道当即摆了鸿门宴,请叶探长与诸位办案警员上座,叶雨雯虽碍于情面,不得不参席,但全席不卑不亢,还婉拒了黑道刻意拉拢的红包。
散席后,在席间大气不敢出的小警员急忙忙去茅厕,席间喝了好些酒水,又不敢中途离席,把他憋个半死。
碰巧碰上严春堂也在解手,小警员忍不住与严春堂聊起叶雨雯:“你说咱们的叶探长怎么想的?那红包,少说也这个数。”小警员伸出五个指头晃了晃。
严春堂笑笑:“她从小就是这样的人,不管谁的势力多强,只看案子来办,谁是过错方,谁就担责任。”
“怎么,如果是你,你敢收?”严春堂打趣小警员。
小警员打了个冷颤,摇头道:“我哪有那个胆子!”
夜已深,众人赶回警局复了命后,急匆匆回家休息了。
警察署署长金保权的办公室中,依然亮着灯。
警察署侧门打开一条缝,本已离去的小警员又偷偷溜了回来,四下看看,确认四下无人后,溜进了金保权的办公室。
“她真的没收?”金保权问。
“千真万确,严春堂还说……”小警员点点头,凑向金保权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嗯……”金保权听完,点点头:“这个叶探长深得我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