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大当家的房门因从内锁住,开锁匠都无能为力打开,只得请了爆破师傅帮忙。
此时严春堂看到,爆破后被损坏的门还未完全修复好,临时加了一道挂着普通锁的防护门勉强抵御偷盗与擅闯者。
这锁型与锁芯极为简单,严春堂怎么说也是在下九流门派中混迹多年,没点开锁技能怎么当传说中的江湖前辈呢。
他随手在地上摸了一根细细的木签,想必是当时爆破大门后留下的碎屑。
把木签插入锁芯,有技巧地来回转动,“咔”一声响,锁头应声打开了。
严春堂丢掉木签,小心翼翼地四下看看,轻轻推开房门,快速闪了进去。
关上房门,严春堂轻轻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打量起这个房间。
屋内的窗帘依然紧闭,没有一丝阳光能照进来。暗红色的书桌上,那盏橘灯依然散发出昏暗的灯光。
灯光下,是大当家暴毙时仰靠的椅子,椅子面前是书桌。此时虽然少了大当家的遗体,但房间内的温度冰冷,似乎还能嗅得到当时死亡的气息。
房间内果然没有打斗痕迹,严春堂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再一次肯定地确认所有家具设备都是完好的。
严春堂走到大当家当时暴毙时,面对的书桌前。
书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本子,本子的前几页已被撕掉,显然有用的信息被人带走了,
严春堂拿起本子对在橘色的灯下仔细观察,看到本子上有些许淡淡的坑槽印记。严春堂连忙拿起书桌上的一块石墨芯笔,轻轻地在纸上均匀涂抹。
渐渐,随着印记周边图层变黑,印记的白色坑槽越来越明显——这是几行字。
严春堂看到这些字后,愣住了。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与脚步声。
“送酒来的那群小子明明进来时候是十五个人,我亲自数了的!出去变成十四个人了,一定有人留在了酒肆里。”酒肆手下说道。
“给我搜!”是津门酒肆二当家的声音。
严春堂不安地忘了下房门的方向,慌忙撕下刚刚显现出字迹的纸页,慌乱中,纸页掉在了地上,严春堂蹲下身捡起纸页,却在椅子旁发现了一小片碎掉的红布。
布的边缘不整齐,有抓扯过的撕扯痕迹,这颜色也很独特,鲜艳得透出股诡异的气息。仅这么一小块,严春堂都闻到了股奇妙的香味儿。
房间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从走路变成了跑步。
严春堂来不及多想,把纸页与红布都揣进裤兜里,在门开的一瞬间,闪进了浴室里。
津门酒肆的小厮一进房门,就迅速把房间内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个遍,无果。
大家一齐看向了仅剩的能藏人的浴室。
津门酒肆二当家抽出腰间的枪,用眼神示意手下把浴室的门打开。
津门酒肆的下人们抽出腰间的刀,一起慢慢靠近浴室,然后猛地一下打开浴室的门,所有人都把手上的刀具对准了浴室中想象的敌人。
谁想,弹开的浴室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房间没有窗户,只有浴缸旁边,有个打开盖子、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下水道口。
此时,下水道口盖子是打开的,众人一齐涌上去,趴在下水道口旁边观察。
一股浓重的臭味熏来……
所有人都一声干呕,几个人还顺势吐了出来。
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对二当家道:“报告二当家的,刚与酒厂核实完毕名单,今天来送酒的确实只有十四个人。”
二当家看了看打报告说亲自数了十五个人的小厮,又望了望那不是人能受得了的下水道,摆了摆手:“撤吧,数数这种东西我不希望以后再看到有人数错。”
酒厂的名单是不会有错的,一对一对过名字,是十四人就是十四人。
为了防止同一拨酒厂小厮反复进入津门酒肆熟知酒肆概况,每一次酒厂派小厮都是互不认识的新人。大家只知道一共有十四个人送酒,却都不知道彼此是谁,更别说记得谁来的时候在,走的时候不在了。
严春堂是在送酒点名后混入小厮群中的,等他溜走以后,小厮们出了津门酒肆,再次点名,还是十四人,当然觉得没有多一个,也没有少一个了。
津门酒肆的数数小厮更不能做到用名字一一对号入座,只是靠纯数字记人头。此时确定是十四人送酒没错,他拍着自己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津门酒肆的小厮们随着二当家走出了大当家的房间,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下水道里传来隐隐异响,沿着下水道过去,在下水道另一端,严春堂正脏兮兮地从出口处爬了出来,脸上还裹着从衣襟上撕下来的碎布条隔臭。
当严春堂吭哧吭哧爬出来后,眼前的一切把他吓得又差点掉回臭哄哄的下水道。
只见一群个子矮小的侏儒手中拿着铲子、钉耙、大夹子、大麻袋,正气势汹汹地团团把他围住,很防备地盯着他。
带头的侏儒大哥说道:“哪条道上的?敢与我寻香门抢生意?”
寻香门也是下九流中的门派之一,是由收粪工组成的门派,这群收粪工大都是个子矮小的侏儒,行动异常灵敏,可以在狭小的下水道内钻来钻去。
下九流的各门派间都十分讲兄弟情,大家互帮互助,互称为一家人。
严春堂松了口气,开口唤寻香门掌门大哥的名号道:“够味儿哥,我是乾坤门严春堂。”
一听是自己人,寻香门的众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把严春堂从下水道里扶了出来。
“哎我说兄弟,你咋成这副熊样了?”寻香门掌门李够味儿问严春堂道。
严春堂抹了抹脸上的污垢,叹了口气:“一言难尽啊……”
李够味儿帮严春堂擦去脸上的污泥,深深嗅了嗅鼻子,问道:“兄弟,你身上装着什么?好一股奇特的香啊!”
严春堂摸了摸裤兜,把残留的红布拿了出来,此时他手心里的红布,却是不一样裂痕的两块残布:“你是说这个?我也觉得这香味怪异得很。”
寻香门的众人围了上来,纷纷闻了闻,一个靠近下水道的小弟又闻了闻下水道说道:“老大,这下水管子里也有相同的香味!”
严春堂瞅了瞅臭气熏天的下水道,惊讶道:“这都能闻出来?”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够味儿说道,“我们对臭味的嗅觉并不敏感,但在臭味中但凡有香味儿,我们可嗅得很清楚呢,‘寻香门’这名号就是这么来的。”
严春堂闻言,脑中一道电光火石划过,激动地对够味儿道:“我是从津门酒肆爬过来的,在津门酒肆与这下水道中,我都发现了一块这样有异香的红布,能不能帮我查到这香味的去处?”
“看来这红布大有来头哦?很值钱?”李够味儿拿着红布研究。
严春堂把李约翰派遣他去查变脸杀手,他混入津门酒肆又掉入浴室下水道,一路逃出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李够味儿一听,和众小弟们像乾坤门听到此事的反应一样,也把李约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摸了,李够味儿不解气地补充道:“欺负人欺负到我们弟兄头上了,那个什么李什么约翰的小子,我不承认他姓李,他不是我们李家人!”
严春堂冲李够味儿道:“还请够味儿兄帮帮忙,此事成了以后,我定有重谢。”
李够味儿挥了挥手,满不在乎的样子:“什么重不重谢的,自家兄弟的事就是我们寻香门的事,真要感谢,以后你们乾坤门和警察署的下水道就都交给我们寻香门包了!”
寻香门出手,追踪变脸杀手的下落这事就容易多了,不出一天,寻香门就寻着那股子奇异的香味找到了变脸杀手当时从津门酒肆逃脱后的落脚点——
是一处异域香料铺,奇特的各种香料混在一起,掩藏住了那股奇异之香。
落脚点相当于半个老巢,严春堂还是选在晚上潜入异域香料铺,寻找进一步线索。
这香料铺就是普通门面、普通构造,晚上打烊后一把锁头挂于门前,便再无人看管,严春堂很容易就进到了香料铺中。
果然香气扑鼻,各种奇奇怪怪的香味混在一起,倒是有几分刺鼻了,严春堂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点燃一盏蜡烛,走到香料柜前面,挨个儿翻看抽屉,打算先找到与残布上的异香相符的香料。
严春堂找得很小心,一举一动都足够轻,烛光也只够一人小范围的能见度,生怕被人发现。
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注意到背后慢慢向他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把闪着银光的冰凉的刀刃贴在了严春堂的脖子上。
“胆子倒不小。”对方低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