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过头,“没事。”
“别瞒了。”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到底怎么了?”
我回避她的眼神,“我没事,你发什么神经。”
她像是冷笑,又像是生气,“你根本就不会撒谎,脸红,脑儿门红,耳朵红,脖子红,哪儿都红。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嘁”了一声,不理她。
“你到底说不说。”
“没事,你别瞎猜,就是干坐了一下午,有点累。”
“拉倒吧,你今儿一下午,眼睛红得跟兔子似得,是坐出来的?你逗谁呢?凳子长钉子了,膈着你了还是扎着你了?”
平素大大咧咧的闹闹,竟有细嗅蔷薇的本事。
“你要不说,今儿我跟你没完。”
我没由来地生气,甩开膀子大步走到家属楼的背阴处,找了个角落蹲下。
她们三人,合起伙儿来,连戳带踩,虐杀了我心中的小苗儿,竟然还来问我怎么了?
“你咋这么烦呢,都几点了,再不回家,你妈非得收拾你。”
闹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你丫也知道我妈守着点等我呢,赶紧的,不说没完。今儿我就跟你扛上了,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我要怎么说呢?
我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儿,能一下子说明白?
我们僵持了不下十分钟。
闹闹先扛不住了,单刀直入,“我替你说了吧,你是不是,喜欢邵鹏鹏?”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好吧,她果然了解我。
比我自己,还要了解。
她神色一黯,方才那股子气势倒是颓了。
全年级乃至全校,都知道邵鹏鹏和余小于是官配。
全年级乃至全校,都知道易歌和余小于自打穿开裆裤起,就是闺蜜。
多么俗套的情节。
窗户纸被捅破了。
她毫无顾忌,一句话就将我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我孤立无援,横刀夺爱这个罪名太过沉重,别说十七岁,就是二十七岁、三十七岁、乃至八十七岁,我也背不起。
肩上一沉,我勉强睁开眼睛,闹闹的视线从斜上方落下来。她比我高十五公分,这么按住我的肩膀,让我不免尴尬。
第一次墙咚,竟然给了她。
最关键的,是“她”而不是“他”。
我扭了扭,试图摆脱,“干嘛啊,把手拿开,我不跟你玩拉拉。”
闹闹冷笑,“老娘跟你玩拉拉,还用等到今天,十年前就把你办了。趁着你小不懂事,还能轮到他邵鹏鹏?”
我:“……”
她用额头抵住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她的嗓音很尖锐,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真诚,也有她一贯的嚣张跋扈。“宅宅,你听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爸出事那会儿,你每天寸步不离守着我,安慰我,哄我开心,我那会儿就发誓,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眼睛发涩,差点掉下泪来,“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觉得难,她怎么待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我和邵鹏鹏认识不少年了,从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学。凭心而论,我也觉得他不错。那样的男孩子,长得又帅,学习又好,会打篮球,会弹吉他,咱们年级里,有多少个女孩,就有多少个女孩喜欢他。你喜欢他,证明你审美正常,这没什么可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她这番话,前半段话还算正常,到了后半段,她开始鬼扯,“既然咱们眼光一致,那么可以证明,咱俩三观也也一致,咱俩三观一致,那么就可以证明,咱俩的友谊一定天长地久。”
我被神一般的逻辑震慑到。
难怪她数学成绩一直提不上去,她的求证手段……是体育老师教的。
她得出结论,“我要的,不是邵鹏鹏,是你。我这句话,你听明白了吗?”
我抹着眼泪,为她这番话,也为自己的龌龊无耻。
闹闹眼中,我比邵鹏鹏重要。反观我,竟然动了夺人所好的心思。
我还是人么?
闹闹顿了顿,问我,“你看这么着,怎么样?我放弃,邵鹏鹏归你,咱们俩之间不变,行吗?”
我再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
纵然人生阅历不过短短十七年,爱情之于女人的友谊,杀伤力有多大,属于常识。
可她不依不饶,“宅宅,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