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闹凑上来打岔,“宅宅啊,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下次租本金庸古龙温瑞安可以不?亏你还是个学霸,你看看你租的都什么玩意儿啊,光看名字,我都恶心得想笑。”
我顿时抓狂。
那个时候的少女,哪个不看言情小说?
但闹闹确实不看。
小说里有一种女主,绝情绝爱,讲得就是她。她是个奇葩,非但自己不看,还要将我羞辱致死。
邵鹏鹏听到这个话,眯着眼睛一直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直直戳进我的心尖里。
我的心尖会颤。
颤啊颤啊的,长出一丫细弱的小苗儿,又酸又涩,又甜又腻,长势喜人。
邵鹏鹏的一颦一笑,都是它的养料。
高二的夏天,距离期末考试时日不多,我又被闹闹强行压着跟去小礼堂。
其他人早就到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乐器。
邵鹏鹏见到我,准确一点说,见到我们,立刻露出满口白牙:“宝贝儿,就差你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攥紧拳头。
他说,宝贝儿。
他说,你,不是你们。
他等的是那个会唱歌的女孩,而不是观众。
不是我。
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他的虎牙,不知何时竟长成了尖锐的钉子,一句话,两个词,七个字,活活将我钉死。
言情小说的世界里,有很多句子形容这种场面。亲身经历之后,我才觉得作者们的水平完全配不上我付的租金。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疼。
锥心地疼。
太他妈疼了。
邵鹏鹏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席地而坐。干净的手指弹着吉他,唱起沈庆的《青春》,阳光洒在他尚未成熟的脸上,空气中弥漫着礼堂里陈旧的味道。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醉却不堪憔悴。
轻轻的风青青的梦,轻轻的晨晨昏昏,
淡淡的云淡淡的泪,淡淡的年年岁岁。
带着点流浪的喜悦我就这样一去不回,
没有谁暗示年少的我那想家的枯涩滋味。
每一片金黄的落霞我都想去紧紧依偎,
每一颗透明的露珠洗去我沉淀的伤悲。
在那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
洋溢着眩目的光华像一个美丽的童话。
允许我为你高歌吧以后夜夜我不能入睡,
允许我为你哭泣吧在眼泪里我能自由的飞。
……
纠缠的云纠缠的泪,纠缠的晨晨昏昏,
流逝的风流逝的梦,流逝的年年岁岁。
一曲结束。
我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那里有他的歌声,有他对自由的渴望,有他的茫然和憧憬,也有他的无惧和无畏。如果……
如果,有我。
该是多么美好。
我盯着他。
此刻,如果有镜子。
镜子就会告诉我,我的目光是何等炽烈,热情,不顾一切。
但我手里没有镜子。
邵鹏鹏也没有注意到我。
没人注意到我。
包括闹闹。
她的注意力都在邵鹏鹏身上。
“不错哦,有进步。”
大红的指甲戳在邵鹏鹏的眉心,也戳进我的心里。
先是虎牙,再是指甲。
手中的小说被拧成了麻花。
我别过脸去。
想哭。
邵鹏鹏抬起脸,得意洋洋:“承蒙娘子夸耀,为夫甚为喜悦。”
周围立刻响起肆意的笑声,混合着几声架子鼓的敲打,康威开着大胆的玩笑,“小夫妻俩又打情骂笑,需要哥儿几个回避吗?放心,哥们给你守住门外,保证谁都进不来,你们二人,想干嘛干嘛,想多久就多久。大不了哥们晚饭不吃了,让你们尽兴。”
我细心呵护的小苗儿,被康威重重踩了一脚。
奄奄一息。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别扭到不行,觉得委屈,又不知道这委屈从何而来,闹闹也难得沉默。他们今天的排练时间很长,疲倦是正常现象。
快要走到小区门口时,闹闹突然停下来,“宅宅。”
我心不在焉,“嗯?”
她不带任何情绪,直勾勾盯着我,“你今天,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