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的计划很是简单。稚王苕溪明媒正娶的王妃蘋江非常贪吃。
苕溪一开始也格外钟爱蘋江,一则蘋江家世显赫,既是燕王的女儿,又是稚王的表妹,吃罪不起。
偏偏等他把蘋江养肥养圆了,便开始寻花问柳。蘋江是个傻姑娘,给她两块糖糕就能笑一整天。
有道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可怜蘋江连苕溪在外干了荒唐事还浑然不知,一边吃着糖糕,一边替苕溪照看尚在摇篮里二十来岁的小皇子。
陈瑜的意思是,让那小妇人作天作地,闹个鸡犬不宁。
蘋江在院子里给小皇子唱摇篮曲,手里的糖糕已经吃了一半。粉末儿随风落在草地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叫卖的声音――
“瓜子花生小米糕……”
蘋江原不在意,但叫唤得多了,连忙叫来两个侍婢:“外面叫什么呢?你们出去瞧瞧,如果卖好吃的,就给我买一些回来。”
“是。”两个婢女出去半晌,又回来疑惑道,“回娘娘,奴婢不曾见有人叫卖。”
“怎么可能,我明明听见的。”蘋江支起圆圆的身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娘娘!”侍婢着急道,“大王说小皇子需要有人陪着,您不能随便外出呀!”
“就在宫外,很快的。”蘋江念着美味,又念着不过短短几步路,“你们帮我看着僖儿,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一面走,侍婢一路跟:“娘娘,使不得啊!”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难不成外面有妖怪吃了我不成,在这片地方我蘋江说一还没有人敢说二……”
“娘娘!娘娘!”在侍婢焦急的呼唤声中,蘋江来到了街上,却见一个老叟在那卖小吃,米饼被炸得金黄酥脆,粘着黑的白的芝麻粒儿,喷香诱人。
他身材干瘦,却要用脖子挂着一个装饼的方形用具,很是辛苦。
“老人家,你这糖饼怎么卖呢?”
化蛇转过脸,眼珠儿滴溜溜转:“一金一盒,不单卖。”
“正好,我全要了。”蘋江从袖口取出一块金子。
化蛇把挂在脖子上的糖饼给她,笑笑着走了。蘋江取了一块吃,只觉得十分美味。又追上去:“老人家,你还有饼吗?”
化蛇不理她,越走越快,蘋江也跟着加快速度,不巧一直跟到了大街上。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苕溪在人间干的荒唐事。
蘋江跟着跟着停了下来,虽则没有小妖在意她,但她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众妖议论的焦点。
她,堂堂燕王公主,被自己的丈夫苕溪蒙在鼓里做快乐的小妇人,已经那么久了,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蘋江哭着跑了回去。
化蛇与陈瑜从转角出现,陈瑜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化蛇挠挠头道:“为什么让我这老头唱黑脸?”
“自然是我们来做黑脸,才能卖给郑祈一个人情。”
“什么?”
“蘋江大哭大闹,一定会让苕溪烦恼不已。但他怎么查也没有办法查出个所以然,如果郑祈帮他解决了这件事,苕溪岂不就欠了郑祈一个人情,这对以后让郑祈归顺我们是有好处的。”
化蛇上上下下打量陈瑜,陈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
“你这小妮子,也不大,也没什么本事,怎么心里这么多弯弯绕?”
“人嘛,”陈瑜自嘲道,“没什么本事,就是爱耍小聪明。我的小伎俩对付你们一根筋的妖,足够了。”
“你这么聪明,我反倒不担心大家不接受你了。”
人妖殊途,陈瑜的笑意敛了去。
她不知道,但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船到桥头自然直,池绣既然做出了选择,一定会想好退路。
鬼城王宫中,池绣的目光一瞬不瞬,他正注视着眼前的布阵图。轩辕与鬼城遥遥相对,是氐人与冰夷的门户。而距离鬼城最近的却是羽民与犬戎,而不是势单力孤的盖山一族。
盖山族人与氐人族人一样,喜欢在自己的地域生活,应当不会正面参与到这场战争中。
换言之,只要拿下羽民与犬戎,他们就胜利了。
可是,他却仍旧没有陈瑜的消息,他兀自揉了揉额角。
此时,一只青鸟飞来,池绣从它口中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
事情发生在昭国王都准备举行驱邪大典的前两天,东方御之本以为还会有小妖怪在暗中窥伺,想要杀死陈名勺。但无论他故意放松防守还是严密监视,刺杀事件再没有发生。反倒是观星阁里妖气冲天,引起了君元仙师的注意。
驱邪大典就要开始了,妖怪竟然在观星阁里肆虐横行,实在是丢人。
君元仙师报与王氏,王氏对此极为关注。
深夜的王宫煞气颇重,君元仙师、东方御之缓步行在长长的,幽深的宫道内。
东方御之今日第一次得见君元仙师的真容。是个模样年逾三十岁的男子,留青须,着布袍,不苟言笑。
君元仙师会如何进行驱邪大典感到好奇,更好奇的是他会不会认出自己。要知道,君元仙师初初见他,只是上下扫了一眼,只言未发。
他们此次调查的并不是观星阁,而是宴仙楼。宴仙楼自陈名勺出事以后就封了,封条上已经染满灰尘,结了蜘蛛网。
并不是多么糟糕的天气,也不是多么长的时间,不知为何竟然已经破败至此。
君元仙师用剑破开封条,迈步而入。
“此楼果然有古怪。”这是君元仙师开口对东方御之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话是――“我夜观星象,王城东北的宴仙楼内有异象。太后命我与你一同前往查探。”
实际上东方御之早有调查宴仙楼之意,王氏担心其间煞气过重伤及他的身体,一直推脱到君元仙师出关才许他去。毕竟,只有观星阁的人才能够解除宴仙楼的封印。
君元仙师话音一落,背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风从破败的窗户吹进来,窗棂处不时发出诡异的声音。
“将陈名勺押入大牢以后,观星阁的弟子们已经将楼内的小妖全部清理了一遍。”东方御之解释道,“寻常的妖物亦不可能破开观星阁的封印,为何这楼内依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