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君元仙师没有回答东方御之的问题。
东方御之并不恼。他喜欢在别人面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以助长对方的虚荣心,把自己藏在一个安全的角落。
他们来不及巡视,便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封条被人拆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不是昨日你们回去时没仔细检查?”
“昨天最后一个走的是敬德。”
“我走的时候仔细看了,没有问题。”被点名的敬德连忙解释。
领头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昨晚上离开时封条是贴好的?”
“确定!”
“不好。”领头的立刻发现了猫腻,“或许刚才有人来过,我们快走!”
他们意识到危险,立刻打算撤退,但是一切似乎已经太迟了。君元仙师提剑站在大门前,狂风将冠带吹得猎猎作响,他的气势咄咄逼人:“大胆狂徒,深夜在此意欲何为!”
为首的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是和贺玉良座下最得宠的弟子伍六,而且,他们深夜来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每次出去都要检查一遍,十分谨慎小心。
伍六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他咬咬牙,却也拔剑道:“师叔,得罪了!”
身后胆小的敬德拉着他道:“他可是君元师叔啊,你疯了吗?!”
“反正这件事披露出去我们也完了,不如拼他一拼!”
伍六知道自己的修为远不如君元,可是狗急了也会跳墙,师叔又如何?他用尽平生修为,发出致命一击。
君元动也不动,站在那儿,口中念念有词,未几,一道金光自他剑锋迸射而出,轻轻松松化解了伍六的夺命招式。
他瞬移而来,一下子掐住伍六的脖子,质问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和贺玉良是否知晓此事?”
他力道不大,伍六的口中却涌出鲜血,冷笑道:“杀了我,看你怎么跟师父交代……”
君元连忙松手,然而太迟了,伍六就像断线的风筝落水,一下子软在地上。
“师叔你好狠的心啊,竟然杀了伍六师兄!”敬德第一个叫起来。
“不是我杀的!”
敬德却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只不过来这里嬉闹,你因为记恨师父竟然下此狠手,你你你――”
“你们以为讹诈君元仙师就能保命吗?”东方御之气定神闲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他为这群小弟子感到悲哀,既没有能力杀人灭口,又没有办法栽赃陷害,为何还要在泥淖里死命挣扎。
“你……你是……”
东方御之的笑容诡异而恐怖:“秋官侍郎东方御之。”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奉太后之命前来查宴仙楼一案,你们是知道我的手段的,想死得简单痛快点最好说实话。”
他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敬德等人的腿一下子软了。
“怎么可能……”敬德口中喃喃。
什么时候他们被盯上了?为什么一点征兆也没有?
敬德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小童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我说,我全都说,是师父,师父让我们来的……”
审讯的时间并不长,敬德一帮人把该说的全都说了,以至于东方御之都觉得伍六死得可惜。
他如果不那么贞烈,也许可以死得晚一点儿。
他让人把供词记录了一个大概,呈上给王氏细看。原来和贺玉良沉迷炼丹,久而久之把目光放在了妖物上。然而一两只小妖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为此他开始向陈名勺索要,陈名勺出事以后,他就把宴仙楼大大小小的妖物私吞了,偷偷养在楼内。
王氏看完供词,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王氏手到处找瓷盏可是找不到,还是东方御之把瓷盏送上,她呷了一口茶,略略宽了心绪,“可是和贺玉良啊,哀家如此信赖的观星阁竟然出了这等丑闻,这让哀家还怎么跟那小浪蹄子斗?”
这几年小皇帝赵恬羽翼渐丰,宰执气焰日盛,将她逼得举步维艰。如今更是后院起火,焦头烂额了。
令王氏感到可悲的是,她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观星阁上,驱邪大典前夜竟然会生出这么大的事端。
“摆驾观星阁。”王氏气道,“哀家倒要问问,和贺玉良到底在跟哀家玩什么花样!”
东方御之颔首,扶着她的柔荑起身。
好似一个晚上就把所有疑惑解决了,一点儿波折也没有。正是因为如此,东方御之才觉得蹊跷。
如果和贺玉良正是刺杀陈名勺的幕后主使,如果陈名勺这么多年一直在与观星阁进行着秘密的交易,那么为什么他东方御之把脸变化成甄媚的模样,陈名勺才会露出惊恐之色?
多年前的赢鱼羹一事又该怎么解释?
吃着别人送上来的现成的答案,东方御之觉得味如嚼蜡。
王氏摆驾观星阁,却见那阁楼二楼里跑出一个仙风道骨的年轻男子,扶着栏杆大笑不止。
东方御之远远地便看清楚了,那人就是罪魁祸首和贺玉良。
他手中一个白净的瓷瓶,正对着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回事?”王氏气得半路就下了轿子。
几个佩剑弟子匆匆而来跪拜行礼道:“师叔忽然疯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吃完今日刚刚炼好的丹药忽然就这样了!”
“疯得倒是时候啊。”王氏冷笑一声,拾着裙摆快步朝观星阁走去。
身后的侍卫连忙跟上,口中直道:“太后小心!”
东方御之更觉得蹊跷,也快步追随王氏,一直来到二楼,发现君元仙师已经在处理了。
他一手持剑立在背后,一手捋着胡须沉声道:“你用妖丹炼丹,修得一身邪术,难道以为装疯就可以躲过一劫吗?”
发现君元仙师在此,东方御之眉心一跳。
他总觉得一切都不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