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章旭先发现了我的困境，然而凡人是斗不过狼妖的，尽管她是出色的猎手。”郑祈回忆道，“然后章旭回来了，他与知诗联手帮我解决了问题。”
“所以就是没有咯？”陈瑜下结论道。
郑祈脸微红，嗫嚅道：“也……也不能说没有。”
比如，她帮他射了一箭。
陈瑜摇摇头，有些失望，道：“原还指望着能向知诗姑娘传递你的信号，现在却没有办法了。”
在她的设想中，如果知诗看到郑祈的讯号，一定会有所准备的。
郑祈不免着急，挠秃噜了三根羽毛，终于惊喜道：“本王留着那根羽箭，因为她救了我一命。”
“好，你把羽箭给我。”
“本王得回宫一趟。”郑祈正要回去，却见陈瑜还在天上浪着，下意识拽着她的胳膊，“你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跟本王下去，嫌章旭的耳目不够多吗？”
“哎呀。”陈瑜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拉扯，差点儿没栽跟头。
远远的院子里的池绣在晒太阳，仰头望着天空。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皱眉。
“女人就是女人，风一吹就倒。”郑祁抱怨，又扶住她。
踉踉跄跄落地，两人落到地上，陈瑜这才发现池绣，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和郑祁——从前，郑祁也曾对陈瑜流露出好感。
陈瑜没有多加理会。大抵是因为她的错，她总觉得自己不该得到原谅，也不愿意放低姿态，做被原谅的那个人。
明日便是开会的日子，章旭正在看一本人间的史书，讲的是诸侯之乱，周朝式微的一段历史。
何其类似。妖王对应周天子，城主就是诸侯。如果城主的势力越来越大，势必会威胁他的地位。
从前一城子民与军队只听城主的话，妖界更流行一首童谣――城主的城主不是我的城主，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如此下去他反而不如做羽民城城主来得痛快。以及――关于池绣又一次出逃的事情，他既痛恨又无奈。
仿佛有哪里不对劲，但他一时间没有觉察。
酉时三刻，婢女们端来了可口的菜肴，爆炒酸与肉、清蒸文瑶鱼、红烧耳鼠……
章旭以一副帝王的姿态用了饭，一个时辰以后，婢女便请他去沐浴更衣。
当了王上，个别待遇也不一样了，沐浴时需要去专门的浴室，在水池中洗才好。
章旭想了想，便与侍婢一同去了浴室，浴室飘着花香，水冒着热气，水雾遮住了章旭的眉眼。
一个清冷的女声幽幽道：“请大王更衣。”
章旭张开双臂，那女子便为他宽衣解带，动作轻柔。把衣裳放在浴池旁边的木架上，又有婢女过来给他搓背。
水中洒满了鲜花与香草粉，又放了姜与浴盐，味道芳香沁脾。
章旭渐渐眯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陈瑜从浴室出来，就着月华弹了弹那把银色的密钥。
侍婢在梧桐宫没有找到开启密室的钥匙，钥匙必然在章旭身边。陈瑜能利用的只有章旭沐浴更衣的一段时间，约为一个时辰。
陈瑜溜入梧桐宫，空旷的宫宇内摆着不少泛着冷光的铜器，蟠龙香炉在夜色中散着袅袅的香烟。
陈瑜激动不已，找到了密室的开关，书柜慢慢地移动，眼前出现了一条苔痕满布的台阶，两侧每隔三米便放置了一个烛台。
烛火幽幽燃着。
陈瑜取出火折子晃了晃，顺着台阶一路向下，偌大的密室里不闻一丝声响。
她刚刚走到转角处，便见密室中央坐着一个女子，她端庄地坐在紫檀木椅上，穿着绫罗绸缎，戴的金玉宝石，保养得道。
陈瑜与女子四目交接，奇怪的是，女子只有目光在动，不说话，肢体动作也没有改变。
也许她有一点儿激动，以至于面部的肉在微微发抖，眼底渐渐地溢出泪光。
“知诗姑娘？”陈瑜向她打招呼。
女子依然一动不动。
后来陈瑜才明白，她并不是不想动，只是容颜不老的代价便是变成一个类似植物的人。
她原是要死的，被凤凰咬伤以后便妖化了，在那之后，章旭不停地用药浇灌她，将她变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陈瑜取出郑祈的那根羽箭：“郑祈一直在找你。”她将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告知知诗，然后道，“章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有你能阻止这一切。”
可是无论陈瑜怎么说，知诗依然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很快就会过去，章旭醒来，一定会确认自己的钥匙是不是还在身上。然后，他会到密室里检查知诗还在不在。
陈瑜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骨哨：“这是一个骨哨，只要你吹响它，就能操控这条化蛇。”陈瑜又从头发上解开那条小蛇，放入知诗的袖口之中。随后，她把骨哨放进知诗的口中。
“郑祈不在这里，我才可以对你说一句推心置腹的话，如果可以，我也想长生不老，与所爱的人长相厮守。也许真的有一天，章旭能够实现你的理想，但是在那之前，他要牺牲千千万万人的幸福。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请你阻止这一切。”顿了顿，陈瑜又道，“明日他会在偏厅朝见八城城主，能让他的阴谋大白于天下的只有下你一人。”
知诗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陈瑜想，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她离开了小小的却又华丽精致的密室。
章旭对知诗一定极其宠爱，只是再多的爱，比不上自由。
水流哗啦啦地响，章旭在迷雾中睁开眼睛，从浴池中起来，命人为他更衣。
穿好了袍子，他摸了摸腰带，钥匙仍在。只是钥匙微微发热，好似被人捂着一段时间了。
大抵是因为浴室的热气升腾所致。
他拖着迤逦的袍子离开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