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事不明。”被晾了许久的池绣咳了咳，“为什么你现在又要救我？”
这也是舒墨不理解的事。
“住到了我的府上，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郑祈意外道，“你应该问她。”
他把目光闪躲的陈瑜推到池绣面前。
“我……”陈瑜不知道如何是好。
“与她有关？”舒墨皱眉。虽然之前便有所猜测，可是他对此女并无好感。
“当然，本王原本想算了，既然已经出卖了你们，不如就好好替王兄办事。可是这小丫头片子偏偏不让我安生。”
“难道当初你不是假意投诚？”
“我郑祈你还不明白吗，就是个直肠子。当时的确是被你们骗惨了，但是之后王兄要挟我，我不得不做出选择。”
“要挟？”池绣的容色微微缓和。不知道为什么，得知陈瑜的计划没有问题，他感到欢喜。
“他的救命恩人。”陈瑜淡淡道。
“救命恩人”四个字从陈瑜的口中说出，池绣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陈瑜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稍想一下便知，她从未向他索取什么。
“我们妖怪可是很计恩的，”郑祈解释道，“我和章旭落难的时候她帮了我们，我当然不能弃之不顾。”
郑祈将知诗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池绣听完，沉默半晌，抬眸时目光与舒墨交接――这样说来，大战的失利并不是陈瑜的错，只是他们败给了意外。
而今救下池绣的也是郑祈，还有表面上倒戈相向的任善。如此算来，陈瑜当真是福将。
“咳咳，”池绣清了清嗓子，“原来是我误会了。既然说开了，大家就是一家人，现在章旭正焦头烂额，是我们夺回王位的好时机。”
陈瑜想了想道：“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信得过我？”
“怎么？”舒墨的视线扫过来，“难道你又有新主意？”
“不错，师父曾跟我说，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在于知诗，争夺王位也罢，创办那宴仙楼也罢，一切的一切都与知诗有关。”
“你想用知诗要挟王兄？”郑祈否定道，“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她。”
池绣也道：“利用一个女子换来的江山，我池绣不愿意坐。”
一番话噎得陈瑜哑口无言。她并非此意，她想师父的意思是让知诗出面，劝解章旭。
关系一旦破裂，强行缝合的时候总是会被边缘摩擦得鲜血淋漓。
沉默了一会，池绣忽然道：“你夺走了混元珠救你的师父，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心脏，陈瑜一下子睁大眼睛。疼痛从心口传至四肢百骸，她忽然冷笑一声：“他死了。我把他救出来没多久，他就毒发身亡了。”
池绣与舒墨都感到意外。
“很可笑是不是，我费尽心机想要做的事情终归失败了，你若问我现在为什么依然站在这里，”陈瑜的声音清冷无比，“因为我不想欠谁的。”
“仅仅如此？”
陈瑜直视池绣的眼睛：“仅此而已。”
“抱歉。”池绣压低声音道，“是我无法体会陈名勺之于你的意义。”
“你们当然没有办法体会！师父于我如兄如父，亦师亦友，可我已经永远失去他了！”陈瑜的声音带了哭腔，“因为我的愚蠢，因为我太着急，一切都是我的错！”
沉默在朱雀宫的大殿内发酵。
池绣为自己之前怄气的行为而后悔。
舒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池绣却示意他不必再说。
池绣一字一句对陈瑜道：“你所失去的，我都会尽量弥补。”
入夜，朱雀宫变得格外宁谧，因为戒严的缘故，池绣只能暂时在宫中养伤。
陈瑜等他休息了，才默默离开。一直走到中庭，陈瑜念诀，御剑，飞到半空中。此时的梧桐宫灯火通明，不知道章旭是不是在忙着大发雷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瑜想，章旭比郑祈聪明多了，最重要的人，自然看护在自己的羽翼下，需得时时都能看到才行。
她正要走，肩膀却一沉，惊讶回眸，原来是郑祈。
他挑眉，不解道：“现在到处都是巡逻的妖兵，你贸然使用法术来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瞒不过你。”陈瑜微微一笑，“我想营救知诗。”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瞒着本王？”
“现在还不是时候，”陈瑜冷淡道，“就算我有勇气也救不出来。”
“切，既然救不了，你又上来干什么？”
陈瑜低声道：“现在救不了，是因为时机不合适。等到八城城主来朝，时机就到了。”
“还要等他们来？难道他们会帮我们救人？”
“当然，”陈瑜卖关子道，“具体要怎么做到时候再告诉你。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与知诗姑娘可有什么章旭不知道的暗号吗？”
郑祈皱眉思索半日，“有什么用？”
“没有？”
“本王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了。”郑祈茫然道，“知诗一般都会与我和王兄一起说话，对我并不特别。”
“单独发生在你和她之间的故事呢？”
“我与知诗……”郑祈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那时候他还是一只毛也没有长齐的朱雀，不会飞，外观更像野山鸡。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山里的狼妖、熊妖熬过了一个寒冬，自然而然会下山觅食。
知诗的茅屋盖在山腰，养着几亩瓜地，山脚下还放养着鸡与鱼。然而知诗生得不像农家姑娘，据说她的外祖父曾是朝中要员，父亲也曾官拜礼部尚书，后来却辞官回家开了书院。也不知道她的父亲得罪了什么人，书院也被查封了，留下知诗一个人在这小小的县城生活。
也许知诗的真名并不叫知诗。
狼妖成群下山觅食，隔着一道木围栏，对受伤的郑祈龇牙咧嘴。
那时，章旭与知诗到集市上买东西了。
郑祈想，他那时候一定以为自己快死了，否则不会叫得那么难听，那么刺耳。于是那狼妖兴奋起来，一只一只跃进围栏，将他团团围住。
就在它们将要吞噬他的时候，一把利箭破空飞来，射中了一只狼妖的小腿。
知诗是猎户出身，背着弓箭站在不远处，面容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