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御之护住她的心脉，低声道：“发生了什么？”
“快逃吧……侍郎大人……”那宫婢只留下这句话，头便歪向一侧。
东方御之化作六首蛟跃上天际，埋伏在云端查看情况。
此刻中和殿已经乱作一团。
小皇帝赵恬与甄媚双双站在太后王氏面前，她的身后是一脸深沉的君元仙师。
“原来真正的太后早已死去，你只不过是只迷惑众人的狐妖，这些年来把持朝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是家国不幸。”甄媚殷红的薄唇一开一合，脸上荡漾着趾高气扬的笑意。
王氏狰狞道：“哀家是狐妖？呵，真正的妖怪难道不是你，以为披上了人皮就可以当人了？”
甄媚张开双臂，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都听见了，你是不是妖可不是我甄媚信口雌黄，而是君元仙师指认的。”
赵恬也冷冷道：“孤一直以为母后是真的母后，日日服用你赐给儿臣的补身汤药，哪承想越喝越糊涂。我泱泱大昭数百年基业，竟然差点葬送在一只妖怪手中，真是让人汗颜。”
赵恬与甄媚你一言我一语，东方御之听出了个大概。
君元仙师在驱妖环节，指认王氏是狐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显然如今在场的人早已经是小皇帝的走狗，明知道君元仙师指鹿为马，也不闻不问。
东方御之注视着面色不改的君元仙师，终于知道自己不安的直觉从何而来，原来这观星阁自破落以后，已经不再姓王，而是姓甄。
如果是这样，和贺玉良的死因便值得再商榷了。
王氏抖擞着嘴唇，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愤怒，沉默了许久仍是一言不发。
赵恬已经没有耐性了，下令道：“来人啊，给孤拿下这妖言惑众，牝鸡司晨的妖妇！”
王氏这才大喊一声：“谁敢！哀家看谁敢动？”
侍卫们果然顿住步子。
王氏虽然成了众矢之的，但素日的威严犹在。赵恬见无人敢动，又高声下令：“君元仙师大义灭亲指认老妖婆，难道你们还怕了她不成！”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无法相信，王氏真的是狐妖。
甄媚按住躁动的赵恬的肩膀，柔柔一笑：“都忍了这么久，还急于一时吗？”
她款步走到王氏身边，笑容阴柔无比：“是不是匪夷所思，你亲自操持的驱邪大典抓出的妖怪竟然是你自己？这也难怪，谁让君元仙师本性好色呢，许他日后前程似锦，美人三千，比让他恪守清规戒律的诱惑大多了。”
王氏气得手抖：“原来是你，可笑我一早被人暗算而不自知。”
甄媚压低了声音，幽幽道：“那有什么稀奇？只是我瞧着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又好笑又可怜罢了。你最好乖乖告诉我混元珠的下落，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王氏低头，又抬眸。她的笑容忽然变得十分诡谲，一半的阴影打在前额至脸颊上。她睥睨甄媚：“你果然是为了混元珠而来。可惜你们没有机会再见到它了。”
“你又耍什么花样？”
王氏阴恻恻地笑了笑：“杀了我也罢，就算我王阮臭名昭著，只要在这一点上赢了你们，就足够了。”
“老！妖！婆！”甄媚眼神怨毒，一字一句辱骂王氏。
她的指尖划过王氏脆弱的肌肤，轻轻呵一口气，转身。
王氏骇然发现自己的头发、眉毛开始变白，手指生出尖利的爪子，尾椎更是生出了一条雪白光滑的尾巴。
在坐的女子尖叫起来：“啊――”
“太……太后她原来真的是妖怪啊――”
其中不乏王氏的侄女儿。
人无法与妖斗，王氏在那一刻通体生寒。侍卫们又持刀靠近她，她忽然声嘶力竭地吼起来：“一个个都要造反吗？！真正的妖怪是妖妃甄媚！是甄媚！”
然而他们似乎只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是甄媚，她才是祸国的妖精！”王氏重复着这一句无意义的话，直到被侍卫们团团围住，她颓然地摔倒在地，手腕朝佛的手串坠落，一颗颗菩提子散落在地。
她说的是事实，可是没有人听。
东方御之大恸，便想冲下去救人。然而救人并不在他的任务范围之内，何况他单枪匹马，敌人却布置周密。
可是，他还是怒而化作六首蛟，从天际飞下，口中喷出浓浓的毒烟，将中和殿熏得一片混乱。他的爪子抓起王氏的衣袖，飞出了殿门。
甄媚指着他逃跑的方向冷声下令道：“快给我追，一定要问出混元珠的下落！”
东方御之回头，发现数匹雪狼正踏云而来。
他抱着王氏在云浪之间疾驰。
王氏尚有气息，瞟见他素净的脸，即刻激动道：“你为什么要来！你来了，所有人都以为我真的是妖怪了！”
东方御之咬牙，加快速度。
王氏挣扎道：“装什么装，其实你们都是为了那一颗珠子，那一颗镇国的宝珠，所以才聚集到哀家身边的吧！”
“是！”东方御之大声道，“臣是为了混元珠才接近太后！可是现在，请允许我救你一命！”
王氏不依不饶，拼命挣扎。东方御之恳求道：“事已至此，我虽有错，但这一刻是真心想救你的！”
“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老太婆的容身之所了！”
“有，一定会有的！”
东方御之不知道自己缘何如此暴躁。
大抵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在王氏身边的种种，她没有给予他什么，也不曾掠夺什么。她把他当成好孩子，时时想着像保护幼仔一样保护他。
王氏却固执地拍打他的爪子，拍打，再拍打。知道东方御之不觉得疼痛，她怆然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听话，哀家早就告诉你，如果出了事，要快点跑……”
她还说：“向东跑，跑的时候不要忘记了去庵堂偷两块绿豆糕……”
王氏的声音越来越低，黑血从她的口中大片大片地涌出来。
东方御之慌了神，雪狼已经追了过来，狠狠撕咬他的尾巴。他吃痛，王氏的身体便如风筝从半空坠落。
东方御之想抓着她，只抓到了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