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祈长久地沉默着。池绣慢慢地品茶,舒墨与任善都高深莫测地笑着,唯有相柳无聊地左顾右盼。
一个白衣男子从殿外走了进来,陈瑜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与池绣差不多高,但是眉眼寡淡,没有攻击性,仔细看,却又觉得无比精致。
他甫一进殿,即刻给浮躁的大殿送来了一股清爽的气息。
“参见吾王。”东方御之向池绣行礼。
“御之?”池绣抬眸,“你回来了。”
东方御之离开鬼城之前,池绣下了死令,如果不取得混元珠,不可回城。
作为他的得力属下,东方御之办事最为稳妥,所以他才会派东方御之独自去执行这个任务。
“是的,东西已经到手了。”东方御之观察到,整个大殿多了三张陌生的面孔。
一个冷淡美人,一个气质翩然的修仙者,以及一个生得亦男亦女的妖孽男子。
东方御之的目光落在了修仙者身上,任善手中的拂尘告诉他,任善是观星阁的人。然而,观星阁今非昔比了。
池绣点点头,起身道:“这一趟辛苦了,陈名勺怎么样?”
陈瑜立刻会意,回来的正是一直埋伏在昭国王都的秋官侍郎东方御之。
“发生了许多事,容我一一向大王细禀。”顿了顿,东方御之犹豫道,“只是……”
池绣知道他顾念生人,宽慰道,“无妨。”
“是。我调查到有关凤凰王的一个案子,这个案子牵扯到陈名勺,他们正是因此想杀陈名勺灭口。”
“师父他怎么了?”陈瑜急急打断道。
“陈名勺暂时还安全着,只是仍旧被关在天牢之中。”东方御之何其聪明,当即送出一颗定心丸。
“他们既然要杀师父,为什么你离开之后还不动手?”陈瑜皱眉道。
“因为我得到了比陈名勺更重要的东西。”东方御之回道。可是他理应只听从赢鱼池绣的吩咐,没有义务继续理会陈瑜,于是紧接着道,“大王,据我所知,陈名勺当年参与了谋杀先皇一案。”
举座皆惊。
东方御之知道所有人都被他挑起了兴致,不再卖关子道:“大昭史载,十多年前先皇曾患重病,太医庞氏献策,此病须得服食瑞兽赢鱼的肉,才能痊愈,于是太后王氏重金悬赏能人去往东海捕捉赢鱼。”
他说的是众所周知的陈名勺发家史。
“可是除了大王之外,世上没有第二条赢鱼。而且据我观察,陈名勺并没有与大王抗衡的实力,饶是如此,他还是在数月后从东海归返大昭,并说自己已经捕获赢鱼。
“昭国先皇大喜,赠他一栋宴仙楼。数日后,陈名勺在宴仙楼举办了别开生面的剖鱼煲鱼羹的表演。先皇及诸位大臣服食以后果然倍感舒坦,神清气爽。未几,先皇大病痊愈。然而,疑问就在这里,”东方御之顿了顿道,“陈名勺表演杀鱼的时间恰好在大王被凤凰王困于水牢期间,而且不久后先皇又大病一场,那时候他拒绝服药,一心想要赢鱼羹,导致贻误治疗时机,一命呜呼。而在这短短的十几年中,朝中不少旧臣也离奇死亡。”
东方御之冷淡道:“所以我认为,所谓的赢鱼羹根本不是药,而是毒。”
“胡说!”陈瑜气得发抖。
东方御之的话句句恶语中伤陈名勺,作为弟子,陈瑜无法接受。在她的印象中,师父亦师亦父,脾气和蔼,除了猎妖之外绝没有干过任何一件亏心事。
“师父只是猎妖师,怎么会下毒害皇上!”陈瑜冷冷道,“难道他图谋整个昭国吗?”
“御之,”池绣温和道,“把你所知道的细节全部说与我听。”
“是。其实并不是陈名勺想要害死先皇,他只是受制于观星阁的君元仙师。”
东方御之话音刚落,任善也接腔道:“师父缘何要毒害先皇?他性子恬淡,一直闭关行修,何况我们观星阁直接受命于太后王阮,师父断没有理由……难道他想让太后尽早于幕后把持朝政,扶持傀儡皇帝赵恬继位?”
东方御之吐了一口浊气。真是一句话一个坑,原来那女人是陈名勺的徒弟,而修仙者是观星阁君元仙师的大弟子。当初甄媚正是派了这两个人前往东海刺杀赢鱼。
“不,真正的幕后主谋并不是君元仙师,而是凤凰王。”
郑祈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破口大骂:“少在那胡说八道,我知道了,这一定又是你赢鱼的诡计,有意思吗,当着我的面说我王兄的坏话,我除了鄙视你,绝不会因此而低头。”
池绣无辜道:“此事当真与我无关。”
东方御之暗自叫苦不迭,怎么这么巧,各方势力全凑齐了!为平复心情,他深吸一口气:“请让我把话说完。十多年前凤凰王就开始筹谋取缔人界,然而如果由他亲自出马攻打人间,必然无法顾及后方,再者大王与他旗鼓相当,他也没有办法分出如此大的兵力对付人。所以他便想了一个计谋。
“让太医庞氏提出吃妖肉养生的说法,并让容易被掌控的陈名勺作为他的傀儡,在大昭建立宴仙楼,堂而皇之地以人的名义捉拿自己的同族,并囚禁在宴仙楼的水牢之中,进行他的秘密实验。
“另外,他不断地用慢性药物毒害先皇与朝中信奉吃妖肉可以养生的大臣,并派雪狼王甄媚与狐王宰执潜入王都,替换王朝的中流砥柱,在如此多年的精心布局下,王氏的观星阁也被他们蚕食一空,阁主先逝后,和贺玉良炼丹走火入魔,观星阁已经名存实亡。
“以上,就是他大致的攻略计划,但是我至今依然不明的一点是,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同族囚禁在水牢之中,如果只是靠药物毒杀朝中大臣与先皇,他并不需要冒此风险。”
换句话说,如果凤凰王残害同族,用同族的血来实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便不配成为妖王。
他极度喜欢权势,如此百害而无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