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为。”姜白术咬咬牙道。
相柳麾下除了化蛇，还有长蛇、鸣蛇、虎蛟、修蛇、九婴几员猛将，以及负责突袭的白豹、朱厌。
而偌大的朔方城留守的不过是当扈、朱雀、车鬼，无论是力量上还是数量上都远远不及。
唯一的优势，就是占尽地利。
“化蛇善水，可以以土攻之。”姜白术用笔蘸了墨水，在白纸上画道，“鬼军的主力都是体型庞大的巨兽，越是体型巨大的，吃得越多。”
“吃得多？”
“嗯，他们每日必然要吃许多的肉，我们放出几只跂踵鸟，污染他们的水源和粮食，让他们染病，然后在他们攻城的时候以数万的飞蚁攻之，让飞蚁从他们的眼、耳、口鼻内进入他们的身体，内部消化。”
“那可是猛兽，普通的飞蚁怕是还没有近身就被他们烧死了。”
“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可不要小看了白色飞蚁，他们所过之处，就算是几人高的大象也能瞬间变成累累白骨。他们用走兽，我们用飞虫，未必不能胜。”
“可是朔方城哪有这么多的飞虫？我们那么爱干净，平时和那么多虫子在一起，痒都痒死了。”
“仙人自有妙计。”姜白术从口袋中取出一根薄薄的木片，“用此木的清香就能吸引来数以万计的飞虫，这样三十万大军也相当于八十万，只要凤凰王能够摆平后院起火之事，我们就能退敌。”
“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大神木的树皮，”姜白术鼻子动了动，“闻一闻可以延寿十年。”
“原来你们人间也有好东西。”阿房惊喜道，“姜白术，你很厉害嘛！”
“我？”许是鲜少被人夸奖，姜白术错愕了一下。的确，与阿房来到朔方之后，他快乐极了。治病救妖，出谋划策，仿佛鸟儿展翅飞向了长空，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对，现在不是很好吗？以前你整天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做，就阿瑜长阿瑜短的，让人讨厌。”
阿瑜……
姜白术到底意难平，眸光暗淡下来，讷讷道：“不知道她这一次是不是跟着池绣一起来了。”
“到时候我们去城楼观战不就好了。”阿房悠闲地晃了晃小腿，“但是如果她跟着池绣一起来了，你要怎么样？难道会为了她心软吗？”
见他没回应，阿房幽幽道：“别忘了，她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射了一箭，她根本不在乎你的！”
“不要再说了！”姜白术皱眉，他最听不得的就是陈瑜的坏话，并不是因为他依然仰望着陈瑜，而是不愿意回忆当初陈瑜伤害自己的往事。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不仅从来没有得到她，还被对方当成累赘。
阿房瘪瘪嘴：“除了她，你就不喜欢别人了？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一个人？”
“你希望我喜欢谁？”姜白术哂笑，“难道世上还有人看得起我姜白术？”
“比如……比如我啊。”阿房挺起没有二两肉的胸脯。
姜白术微微一怔：“你？”
阿房窥见他眼底的意外，连忙打哈哈道：“哎呀我就打个比方，我啊，我的贴身婢女珍馐啊，世上那么多姑娘，各有各的特色，难道你非要单恋一枝花吗？”
姜白术抿唇不语。
男人都是如此，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了有恃无恐。
这十几年他辛苦恣睢，仰望着陈瑜，看得脖子都酸了。是心底的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只要努力一下，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陈瑜就会想起一直站在身边的自己。
“姜白术，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不喜欢太容易得到的爱情，何况你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她都没瞧出你一点好来，说明让她喜欢你的先决条件不是时间，而是个性。”
“够了！”姜白术愤愤拂袖，转身便走。
他不想听。不想听到事实。
次日，鬼军在城楼前叫阵，阿房与姜白术走上城楼。
这是姜白术第一次见识到妖族之间的战争，空中喷火的、喷水的、放毒的、用利齿攻城的、开启防御阵的，场面已经无法用混乱形容。眨眼的时间，天空就飞落一具尸体，时间不久，到处便都是模糊的血肉残肢。
姜白术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扶着瞭望墙不住地呕吐。
“喂，你好歹是做大夫的，这点场面都见不得吗？”阿房一面观战一面嘲讽道。
姜白术面白如纸，喘气道：“没事，谁说我见不得。”
他强撑着站起来，逼迫自己睁着眼睛看了半日。
阿房已经开始着急了：“怎么办，他们的巨兽太凶猛了，我们的防御阵快被突破了。那么大一条虎蛟，别说这脆弱的城楼，它想一口咬死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姜白术仿佛没有听到，认真地站在那里。那一刻风轻云淡，他好似悟了什么，会心一笑。
原来陈瑜站在万千的妖怪面前，就是此刻的心态。
没有害怕失去的东西，所以无所畏惧。
“姜白术，你的神木什么时候把飞虫引来啊？”
姜白术淡淡道：“放心，很快就来了。让你吩咐所有将士做好防备你做了吗？”
“放心，都涂了飞虫不喜欢的劳什子的药粉了。”
“嗯。”姜白术应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睛。那只化蛇终于咬碎了防御阵的阵眼，血盆大口直扑而来。
忽然，天地暗沉风云色变，四周响起了令人烦躁的嗡鸣声。从城楼的背后涌现了数以万计的飞蚁与耳鼠，犹如英勇就义的战士，张开它们精巧的口器，叩动他们的啮齿，挥舞他们镰刀一般锋利的足部，向化蛇冲来，向鬼军冲来。
化蛇瞬间愣了，继而陷入了狂躁之中，不断地喷火灼烧飞蚁。
阿房欢呼不已：“真的有效，快看呐姜白术你快看呐！”她雀跃地跳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吞了几只虫子，连忙捂着嗓子咳嗽。
“糟……糟糕，我忘记涂药了……”
姜白术扶额，眼见越来越多的飞虫向她身上扑，便解开大衣。
“你你你干什么！”
姜白术一下子将她拉了过来，兜住她的身体，抱紧了：“别说话，先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