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掐了掐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惜我造化不够,”陈瑜冷淡道,“让我去见师父,在得救之前,我不会告诉你混元珠的下落。”
“你在跟我谈条件?”甄媚眼尾上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大可现在就将我抓起来,杀了我或者逼问我,如果我告诉你混元珠在哪,我就不姓陈。”
甄媚闻言,怒瞪着她。
陈瑜喜欢别人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甄媚见状,冷哼一声:“去天牢。”
陈瑜跟着赵恬、甄媚,渐渐走近天牢。那一刹她竟然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见到皇上,狱卒即刻下跪行礼,继而打开监狱大门。
一束光从阶梯通向阴森的地下,甄媚款步行于赵恬之前,细软的鞋子踏在地上,不闻一声。
“你师父就在里面,这下你应该交出混元珠了吧?”
“我要带师父离开。”
甄媚斜扫了陈瑜一眼,不屑地哂笑一声,款款走到关押陈名勺的监牢边。
陈瑜看到满头乱发的陈名勺,抓着铁栏杆大喊:“师父!”
陈名勺抬眸,惊讶道:“小瑜?”
“有话你们到外面再说,”甄媚不耐烦道,“放你走可以,但我必须确认混元珠在你身上。”
陈瑜道:“先开牢门,让我把师父接出来。”
甄媚示意狱卒开门,陈瑜跑进牢房中,激动道:“师父,我来救你出去!”
“一切究竟怎么回事?”陈名勺不解道,“白术呢?”
“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好。”
陈名勺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因此他为陈瑜的到来感到高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得太久,以至于他的骨头都不灵活了。
陈瑜扶着陈名勺走出来,甄媚伸出一只手道:“混元珠呢?”
“等到了地方我自然会告诉你。”
甄媚压抑着脾气,与陈瑜一起离开大牢。
陈瑜扶着陈名勺,警惕地四下观望。陈名勺低声询问:“怎么了?”
陈瑜没有回答,等走到内宫,陈瑜才道:“我将混元珠放在城外,为了安全起见,只许你与我一起去取。”
赵恬忍不住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条件,难不成是不想要你师父的命了?”
“如果你敢动我师父一根汗毛,我一定会销毁混元珠。到时候你们翻遍大昭,也再不可能找到它。”
赵恬怒道:“你――”
甄媚微微一笑:“算了算了,看她能玩什么花招。”
甄媚走到陈瑜面前,好似做了一个动作,只是一瞬,她又分开了距离,无奈道:“能拿到混元珠的女人果然满腹算盘,但谅你也没有欺骗我的胆子。”
陈瑜念诀,御剑,与陈名勺一起踏上长剑飞驰而去。甄媚也飞上天际。他们一直行到城外的一座山上,陈瑜才停下,她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能够安全地救出陈名勺。
甄媚缓慢落地,款步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花招?”
“我把混元珠放在了你面前那颗树上。”陈瑜道,“用锦囊挂着。”
甄媚好奇,将锦囊单手吸了过来。
解开绑着锦囊的绳子,里面果然装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她大喜过望:“果然是混元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甄媚欣喜之际,陈瑜拉响了埋在甄媚脚下的雷,爆炸声与烟尘瞬间吞没了甄媚。
陈瑜不知道这些火药是否足以重伤甄媚,却也不做停留,拉着陈名勺疾驰而去。
她的剑在三十三重天飞了约一个时辰才停下,甄媚没有追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看陈名勺体力难支,只得扶他在溪边休息。
“师父,我们安全了。”
陈名勺坐在石头上喘了一口气:“为师现在感觉还像做梦一样……早知道当初就不要什么宴仙楼,就算是混口饭吃,日子也过得舒坦。”
“师父不必自责,如果不是为了我和白术,您也不会为了生计奔忙。”
陈名勺擦了擦脸上的薄汗,摇摇头:“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就是太贪,所以才被他们牵制着。一把老骨头无所谓,能有你这样孝顺的徒儿,为师深感欣慰。”
蜜糖抹在了心口一般,陈瑜慢慢地笑了。
悬在心头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她此刻只想做一个逃兵,与师父云游四海,不问世事。
陈名勺忽然抖了一下,或许是错觉,他摇摇头道:“以前虽然不济,到底是个捉鬼道士,现在只不过坐了几个月的牢,竟然浑身酸软,老了,老了。”
“徒儿,扶我起来。”他伸出枯瘦的手,“让为师松松筋骨,再练一回剑。”
陈瑜笑道:“好,就用师父送我的青虹吧。”
她念诀,御剑,一把剑身墨绿的长剑从鞘飞出,陈名勺接过,重量让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得不将剑插在泥土中喘气。
“师父。”陈瑜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连忙跑过去道,“是不是坐太久了,还不适应?不如休息几天再练剑吧。”
陈名勺摇摇头:“怎么会,别看我年纪大了,对付十只雪狼妖不在话下。”说话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右手的经络,黑色沿着手掌的经络向手肘蔓延,仿佛一条分叉的索命的藤蔓。
他眼前一黑,猛然摇了摇头,持剑先做了个热身动作。可是甫一用力,一口血竟然从他口中喷出。
“师父!”陈瑜大惊失色。
陈名勺将剑尖插在泥土中,擦了擦唇,懊恼道:“原来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让我活着离开天牢,竟然给我下了毒。如今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药石枉效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刚从牢里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陈瑜慌乱道,“我那时候给您探过脉,一点问题也没有。”
“就是离开牢房的时候,毒妇用了阴招。”陈名勺忽然一口气提不上来,大口大口喘气。接着,他还是挣扎道,“徒儿,你……你一定要记得,记得找到羽民,羽民……城一只叫作知诗的白鹤,她,她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
“师父,你不会死的,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一定还有办法。”陈瑜焦急道,“你要撑住,不是还有白术吗?我们去找白术……”
“记得,知诗,白鹤,这也是为师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我做了太多的错事,保守着这个秘密,请你一定要找到――”
陈瑜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陈名勺倒了下去。
她的天塌了下来。如此苦心孤诣、辛苦恣睢换来的究竟是什么?她丢了池绣,又丢了师父。
此刻,她竟然失无可失。她下意识摸了摸脸,滚烫的水泽划过冰冷的面颊。
她不是无情,只是还未到真正感到疼痛的时候。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