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吧！”相柳以为自己听错了，破口大骂，“章旭要杀你，你还帮他打天下？！”
“哼，我身为羽民的王，怎么会跟你们同流合污？”郑祈冷冷道，“章旭与我集结了近五十万的兵力，朔方城外就是你们鬼军的葬身之地！”
相柳吓得变成了蛇，遁到舒墨身边：”主、主人，我们经过几日大战已经十分疲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舒墨皱眉。
池绣的脸色也无比阴沉。
在池绣举起手掌的时候，舒墨拦着他道：“混元珠已经不在我们的手上，如果你此刻自裁，对得起千千万万信服你的妖众吗？”
“如若拼死一战，我们的胜算如何？”池绣冷眼问他。
舒墨动了动唇，不知如何回答。
“五成？四成还是三成？”池绣自嘲一笑，“三成的希望，也许在他们的拼死保护下我能够活下去，之后呢？”
“人间有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你错了，章旭要的只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身后的子民。”池绣深吸一口气，“而在生死面前，他们不在乎谁统治氐人，而在乎能不能活下去，活得快乐富足。”
“池绣，你不是一个喜欢无意义牺牲的王，”舒墨仍然挡着他，却感到吃力，“凤凰王心高气傲，他未必会要你的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道你就不想见到陈瑜问清楚怎么回事吗？！”
池绣动作一顿，终于，他放下了手。
“好，舒墨，玉扳指在你的手上，见扳指如见大王，凭借它可以调动我的心腹。”池绣握紧他的手，坚定道，“并非我有意要臣服于凤凰王，实在是为了减少牺牲。今日我受的耻辱，他日我必加倍奉还。”
他缓缓放开舒墨的手。
章旭与郑祈站在高高的云端，居高临下望着他。
“怎么样？赢鱼，你还要跟我斗吗？”章旭飞入鬓角的眉微微上挑，“以区区残兵败将对阵我百万大军，到时候全军覆没可别说我章旭不仁慈。”
“你只不过要我，我投降。”池绣淡淡道。
“大王！”身后传来众妖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我们可以再战！”
“不必了！”池绣朗声道，“章旭，我投降，但你必须保证我部下与子民的安全。否则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我章旭爱民如子，怎么会做如此残忍的事情。”章旭阴阳怪气道，“可是你不一样，这些年你刚愎自用横征暴敛南征北战，非要与我作对。我必须杀鸡儆猴啊。”
池绣抿了抿唇，道：“池绣的命你可以随意处置。”
“大王！”身后又是一阵担忧且焦躁的喊声。
“好。”章旭张了张嘴，正打算让他自裁谢罪，转念又道，“我可以不杀你，所谓英雄惜英雄，你我对阵多年，我也不忍心你就此死了。这样吧，你身上已经钉了二十四枚锁魂钉，我再给你钉四十八根如何？”
“二十四根已经痛极，如何还能承受四十八根？”郑祈犹豫道，“大哥，不如将他囚禁起来……”
“你果然还是偏向他。”章旭冷哼道，“既然如此，我更要折磨他，最好让他变成个瞎眼耳聋的残废！”
郑祈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池绣，你敢不敢接受我的要求？”
“大王！何必受鸟气！我们与他再大战三百回合！”身后众妖力撑池绣。
池绣摆摆手：“不要做无谓牺牲。”继而抬头道，“我接受。”
“好。”章旭十指各自取了一枚锁魂针，“你若接受，便上前来。”
池绣想了想，回眸望了眼。他的视线很快扫过任善、相柳，停在舒墨面前。
舒墨知道他不曾说出口的话，务必找回混元珠。池绣的眼神带着恨意，他已经生出了感情。
“怎么？犹豫什么？”章旭催促。
池绣走到了正中央。
章旭飞出一根锁魂针，池绣吃痛，身体颤了一下。又一根，他额前冒冷汗。
三根，四根，五根，池绣径直跪在了地上。
众妖围观池绣受刑，单是看着便觉惨绝人寰。池绣是个从来不会说疼的妖精，但第三十根锁魂针钉进去的时候，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越是惨烈，章旭越是得意，没有给他一点儿喘息的机会，一下子连发十根，池绣即刻犹如死鱼一般，无法维持人形，翅膀生了出来。
章旭把针钉入他的翅膀，不一会，双腿也变成了鱼尾，章旭又把针钉入他的鱼尾。
池绣的头发变成了粉白粉白的色彩，覆盖着白如金纸的面容。
他的睫羽颤抖着，趴在地上偶尔痉挛一下，呼吸微弱起来。
还剩下最后一根，章旭对准他的天灵盖狠狠扎进去。池绣遽然瞪大眼睛，抬起下巴，很快，他就像散架的积木堆，重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血染湿了地面。
他是氐人族的王，此刻安然地躺在那里，双手伸过头顶，蜷缩着尾巴，收拢羽翼，微卷的长发被血水打湿。
舒墨掐着手心的扳指，蓦然感到痛彻心扉。与此同时，他对那个名叫陈瑜的女人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如果不是她，池绣不会相信郑祈，贸然出兵。
如果不是她，混元珠不可能得而复失。
如果不是她，池绣不会生出心脏，也不必像今日一样舍身取义。
“来人啊，把他押下去。”章旭冷冷下令。
天空飞下两只长嘴鸟，一左一右用喙部咬住池绣的两条胳膊，往天上飞去。
粉白的羽毛不断飘落，犹如春樱一般。
阿房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她是最近的观刑者，从始至终没有看到池绣为此而屈服的神情。
当初池绣用两根锁魂针钉住她的翅膀，她疼得哇哇大叫，叫了一天一夜。她知道章旭下手一定比她更狠，然而池绣只喊了一声。
“怎么会……”姜白术亦望着天空喃喃。
如果是他，如此情景下定会一死了之，但明知道章旭要羞辱他依然欣然承受，姜白术做不到。
或许他的体内藏着烈火，一点就燃。而陈瑜素来不喜欢不聪明的人，她欣赏的自是池绣那般温柔而坚强的性子。
姜白术不知道为什么陈瑜不在三军之中，如果她此刻在这里，又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