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雾气从鬼城的一角向上散开,舒墨在唇边横着一根空心的木棍,徐徐吹着蜃气。
乘着雾气,他离开了鬼城,向羽民而去。长而白的身体在云气中若隐若现,顺着地图的指引,他来到了深渊的入口。
舒墨是尚在修炼的千年蜃怪,若是修炼得成,他便会化为蜃龙,获得与小神等同的法术,开启天眼,看过去未来。
他的蜃气与深渊内弥漫的大雾交织起来,一点也不为人觉察。它们流向守卫在水牢附近的死士的鼻内,那些死士毫无意外地陷入了幻境之中,宛如地里的萝卜一动不动了。
舒墨操控着雾气,翩然入了水牢。
水牢很宽敞,四通八达。地图上没有任何关于池绣在哪的标记,只是详细记录了许多牢房内关押的妖物名称,用排除法,还剩下几间身处腹地的牢房。
舒墨犹如一团雾气划过燃着的长明灯,烛火一丝不动。
守卫从他的身边走过而不自知。
舒墨来到了最深层的牢房中。
有一间关押死囚的囚室,一共设置了七层防护门,每一层都浇筑了最坚固的晶石。
如果没有猜错,池绣便被关押在那间囚室里。虽然在池绣身上钉了足足七十二根锁魂针,章旭依然担心池绣会越狱,因而不仅设了七层防护门,派了重兵看守,还在牢房外设置了一层结界。
舒墨自问没有本事突破结界打开七层防护门,把池绣救出来。
那晶石浇筑的门固若金汤,密不透风,舒墨甚至不知道池绣如何能够呼吸。
耳边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舒墨眉心一跳――他忘记了,只要破坏了结界,他便可以顺着水流潜入囚室。
此刻,人自是没有办法入内的,舒墨自身上撕下一块布料,将布条放入水中,一直注视其顺水流入监牢内。
很快,死士们惊觉有人潜入了水牢。
是顺着水流而入的布料卡在结界外,触动了警报器。
可不论他们怎么找也没有找到潜入者。
“难道已经有人混入了囚室内?”他们面面相觑,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找不到警报源,他们感到异常烦躁。
七层防护门缓缓开启,他们列队整齐入内。一阵烟雾流过他们的身体,他们浑身一僵,定在原地。
舒墨飘入囚室内。
偌大的囚室只关着池绣一只妖精。与其他妖精一样,锁链贯穿琵琶骨,将之悬在房梁上。他的手也被锁魂针钉死,分开吊起,头低垂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眉眼。
他的下半身全部泡在水中,水流偶尔冲落一两片鱼鳞。此时的他浑身是血,伤口溃烂。
舒墨动了动唇,终究没有说话,迅速跃到房梁上砍断了锁链,池绣直直扎入水中,溅起水花。
舒墨连忙将他拉出水面。
池绣的脸孔从乱发之中露了出来,苍白如纸。他动也不动,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警报声越来越响,许多死士闻风而来。舒墨咬咬牙,为池绣与自己换上死士的衣衫,又将其中一名踹入水中,伪装成池绣的模样。
他一吹,所有定住的死士便倒了下去。他扶着池绣混入其中,大批的死士聚集在囚室门口,只觉一阵妖风刮来,眨眼间,地上的两具尸体便消失不见了。
“马上报告大王,赢鱼越狱了!”
羽民王城的消息比想象中更加灵通,舒墨还没有离开王宫,所有的退路全部封死了。
池绣身上的血迹会留下大量可跟踪的线索,舒墨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
最笨的办法,他找到了任善所在的炼丹室,那儿药味最为浓郁。
任善仍在炼丹,忽然见舒墨背着池绣闯入,吓了一跳。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吓着的人,略看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最喜欢保持中立吗?现在你只有一个保命的选择,要么立刻被我杀死,要么替我保密。”舒墨冷冷道,“你若敢在他们查到这里的时候吭一声,我一定在死之前把你拉下水。”
舒墨说完,便与池绣躲入了他身后的柜子里。
任善哑口无言。他低头望去,但见血水从柜子的缝隙之中流出。一时间,他有些着急。
就算他无心暴露两人,池绣的伤也会出卖大家。
死士与侍卫终于搜到了炼丹室,刚刚进门,便见任善关上身后的柜门,手中捧着两颗酸鱼兽的心脏。
任善用另一只带血的手擦了擦嘴,笑容阴恻恻的:“发生什么事了?”
领头的看了眼他手上滴血的心,又看了眼柜子渗出的血,淡淡道:“你刚才可曾见到逃跑的赢鱼?”
“我在准备炼丹的药材,没有留意。”任善惊讶道,“难道他越狱了?大王的水牢还不足以关上一只身上被钉了七十二根锁魂针的妖精吗?”
一番话说得死士有些难堪。
“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等我们回过神时才发现躺在水牢里的根本不是他。”
他们现在还以为池绣是自己越狱的。
领头的想了想又道:“我可以检查一下你身后的柜子吗?”
任善把玩着手中腥味浓郁的心脏,让开一步:“都是些被剥皮的酸与兽,没什么好看的。”
“哼。”首领一下子拉开柜门,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果然全都是被剥了皮的酸与兽。他闷闷关上柜子,“打扰了,还请大人继续炼丹。”说完,他带着死士离开了炼丹室。
任善放下心脏,擦了把额头的冷汗。他下了一着险棋――把首领的目光全部引向了原本藏着舒墨与池绣的柜子,实际上他们临时藏入了帘子后。
“果然聪明。”舒墨从帘子后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赞了一句。
任善坐在椅子上,苦笑一声。
然而屋外忽然再次响起脚步声,舒墨皱眉,连忙又躲入帘子内。
任善起身,却见那首领又带着人回来了。
那首领不放心道:“虽说可能性不大,但我想还是搜一下炼丹室为好。”
他正要下令搜查,门外忽然传来郑祈的声音:“哟,这么热闹?都在干什么呢?”
“郑王。”首领回头行礼,“赢鱼越狱了,我们正在搜查他的下落。”
“我正要找人呢,我刚才见到他了,与他交过手,可惜让他逃了。”郑祈指着自己破烂的袍子道,“你们怎么在这里磨蹭,还不快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