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船在海上行驶。
晨风徐徐吹,陈瑜站在船头,怅然若失。今日一早,他们便和相绣辞行。
相绣让人准备了许多东西,生怕陈瑜在船上挨饿受冻似的。
临了分别,他依依不舍。
陈瑜的心绪比相绣好不了多少,昨天夜里,姜白术伪装成刺客试探相绣的虚实,直到生死攸关之时,陈瑜才惊觉自己原来在乎他。
他不是自己养的阿猫阿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出场不过数日,却能在她的心房留下一席之地,也算他有几分本事。
“想什么呢?”姜白术和船员刚刚打捞上来一网海鱼,将其中几条剖干净切片,端来给陈瑜吃。他一扫往日的阴霾抑郁,拇指食指夹着一片鲜嫩剔透的鱼肉,在陈瑜眼前晃了晃,“怎么,不高兴吗?平时那些出海的人可能一年都捞不上来什么东西,我们这顺路的却捞了不少,你要不要尝尝。”
陈瑜摇摇头:“又不是来吃东西的,剩下的用盐巴腌了收好,免得到时候干粮不够吃。”
“你是不是在想那小子?”姜白术好似没有长耳朵,不看气氛道。
“跟你没有关系。”陈瑜不悦,背手转过身,海风让她清醒了一些,声音也冷淡下来,“路上也许还会遇上别的妖怪,还是小心为妙。”
远远的,刘伯和众人正在分吃海鱼,在甲板上生起了油锅,金黄的油往铁锅里一倒,顷刻间发出吱吱的声音。
刘伯约莫七十多岁,须发灰白,但是身子骨硬朗。他说自己干了一辈子的捕鱼工作,经常出海,这一带他最熟悉。
陈瑜佩服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仍能够如此神采奕奕,也向刘伯打听相绣的消息。
但刘伯所知甚少。
在航船开出三个时辰左右,陈瑜忽然看到船后出现一尾小船尾随而来。
“那是什么?”
陈瑜跑到船尾,举目而望,却见小船上站着一身白衫的相绣,正朝她挥手。
“陈姑娘!”
姜白术和任善也听到了动静,姜白术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又来了?”
小船靠近了大船,相绣好歹上了甲板,立刻笑道:“哎呀哎呀,我一个人闷在家中实在无聊,便在你们前脚刚出发的时候后脚赶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陈瑜,空气中幽浮着暧昧的味道。陈瑜的耳根微红,如果之前还有所怀疑,现在则确认了,相绣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相绣,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路上跟着我们?”姜白术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十指捏着金针嗖嗖地朝相绣射去,“我就不信你只会三脚猫的功夫!”
“啊啊啊原来是你,昨天晚上偷袭我的原来是你!”一看到金针,相绣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姜白术,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陈瑜自己观瞧,姜白术的攻势凌厉,相绣看似躲闪得慌乱无章,步法却迅捷无比,冥冥中自有一种规律在其中,而且说话的气息稳当,显然游刃有余。她皱眉,难道相绣在扮猪吃虎?
“好了!”陈瑜出手阻止,“船是相绣公子准备的,既然他是主人,我们怎么能赶他下去?”
姜白术愤愤道:“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呢,阿瑜你当真被这个家伙诓骗了!”
陈瑜说不动他,姜白术收针,怒而转身回了船舱。任善的神色依然和蔼,“既然相公子有意同游东海,便一起吧。”
相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把头发往后拢了拢,不解道:“那姜白术为何如此对我,难怪陈姑娘出现得如此及时,不然我现在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陈瑜的声音淡淡的,“请你不要怪他。”
相绣笑了笑:“自然。只是我并不是为了东海而来。”
“哦?”陈瑜好奇道,“既然相公子对东海不感兴趣,为什么要来蹚这趟浑水?”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相绣卖了个关子,“在乎山水与美人也。”
陈瑜的耳根更烫了,忍不住骂了一句:“登徒子!”
眼下虽然有了船,但是陈瑜对封都一无所知。
“在偌大生存的土地上,还存在着连通其他世界的入口,”相绣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幽幽道,“封都的入口,就在这东海之上。只是万妖之国住的都是妖怪,凡人去了,一定会被认出来。”
“相公子不辞劳苦找来,是为了提醒我这一点吗?”陈瑜说完,又想起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立刻闭上嘴。
相绣笑了:“虽然菩提血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但是如何能够让妖怪不发现我们,的确是一个问题。”
陈瑜皱眉。她原来想得过于简单了,赢鱼在东海之上,只要找到赢鱼,一切问题都能解决。可如今,相绣口中的封都是她闻所未闻的。
“相公子,不瞒你说,其实之前在无名小岛上我曾见过赢鱼,只是现在不知道它去了何处。”
“嗯?”
“如今并没有确切的消息表明赢鱼在封都,我打算按照原计划在这海上查探虚实。”
“原来姑娘对封都没有兴趣。”
“是的。”陈瑜淡淡道。
相绣的表情十分奇怪,好似十分失望。
航船在大海中行进了两天两夜,终于再次抵达港口――南舒港。陈瑜犹记得那有家饭馆里的厨子是如何热火朝天地烹饪海鲜。她的计划便是如此,沿着东海的方向一路前行,寻找赢鱼的下落。
下了船,相绣松了一口气,道:“整天吃鱼,吃得我自己都成鱼了。”
看着他憧憬放松的模样,姜白术没好气道:“又不是我们逼着你来的。”
相绣瞟了他一眼。
远远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时不时发出刺耳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