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御之进入楼中，墨香沁脾。他回想着事发的经过。
亥时左右，璎秋让那伪装成连春的男人和多福换了班。大抵是男欢女爱刚刚到了情浓的时候，分开一时片刻也不行。至少璎秋当时对“连春”提出换班的事情没有任何怀疑。
连春换班，四处巡视，随后伺机放火。在一片混乱之中，藏经楼的密室被人搅得一团乱。
密室是专门用来存放搜集来的珍宝的地方，混元珠就在里面。
也许是混元珠的威力过于强大，那些人没有得手。为了保护这稀世珍宝，如今混元珠已经被转移了。
密室中没有任何足迹，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气息。东西被翻得很乱，东方御之像以往任何一天一样，慢慢地巡视一圈，一无所获。
东方御之知道，放火的人和偷珠子的人一定是两伙人，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更加不怀疑，赢鱼只是被人嫁祸了。
一只瑞兽怎么可能去勾引一个小姑娘。
甄媚的嫌疑最大。
东方御之从塔顶朝下望，在红墙中央的长长的过道上，太监们抬着两顶轿子缓缓行过。甄媚坐在露天的坐轿上，笑得犹如一只狐狸。
甄媚有一个习惯，每个月的第十天，便要去郊外上香。除非下雨或者下雪，这个习惯在她入宫三年后没有改变过。
今天正好是她外出的日子。
赵恬每次都和她一起。说是郊外，也属于皇家的地域。至少在王氏的眼皮底子下。
阳光晒得甄媚殷红的嘴唇颜色欲滴，她懒懒地用手支着下颌，肌肤的白与嘴唇的红对比鲜明。赵恬在他身边，一脸不曾脱去的稚气。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行了约一个时辰，他们才到达上香的白云寺。
甄媚和赵恬一前一后进入寺中，上完了香，又沿着原路返回。
甄媚还有一个习惯，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在半山腰的茶馆喝上一盏茶。
茶馆名为清心馆。左联书“可以清心也”，右联书“心也可以清”，字迹歪歪扭扭，有些滑稽。
甄媚和赵恬是茶馆的常客，因此这茶馆自然也是皇家的茶馆，掌事的，都是太监宫女。
坐在角落里，平时闲得发慌的太监名叫郑祈，唇红齿白，姿态娇娆。一双凤眼眼角上挑，勾魂夺魄。如果她不是甄媚介绍入宫的，一定避免不了成为王氏面首的命运。
郑祈素日不穿宫装，只是披着一身漂亮的大氅，懒洋洋地等着客人。
甄媚便是专门来找他的。
在妖界，有两个名头很响亮的角色。一是赢鱼，二是火凤。
他们各自占山为王，也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如何吞噬对方的地盘，推行自己的霸政。
郑祈便是火凤的传话筒。他头发往后一甩，不必从椅子上起身，连人龙也要向他参拜。
甄媚向他汇报这些日子在宫里发生的大小事。
说到了藏经楼走水一事，甄媚尤其斟酌措辞。“那个叫作东方御之的人一直在调查我们。”
“东方御之？”郑祈知道，就是那个太师进献给王氏的美男子，举止神秘，但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他站在王氏那边。
“如果只是普通人，怎么也查不到你的头上。如果嫌他碍事，找个机会做了。”
甄媚点点头。她早就想这么干，只是一向爱惜自己的羽毛。
离开了清心馆，她和赵恬的行程才算完满。
“美人，我担心那东方御之最后会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那老妖婆最近身体不怎么样，太医给她开了很多安神药，每每她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找个看得不顺眼的人杀了。”赵恬回到宝华殿，不免忧心道。
赵恬一早没有注意到东方御之，这几天东方御之经常进出文华殿，他才派人监视对方。
别的不知道，但那东方御之与太师沆瀣一气，一定不是他们的人。
“那老妖婆要是想到对付我的办法早就行动了，何必等到现在。”甄媚宽慰道，“她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能耐了，别看她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只是我竟然不知道，竟然有人冒充连春，在藏经楼放火。到底是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三天转瞬即逝，相宅也声势浩大连着捉了三天贼。事后陈瑜才知道，那天引来家丁的不是她和任善，而是别的毛贼。
这样的事情在相家把持了菩提血的销路以后时有发生。
陈瑜稍稍宽心，自己一世英名没有就此扫地。可惜的是，姜白术的船白叫了。
今日，相柳安排了两只小船，一条大船，邀请陈瑜众人一同去摘菩提血。
海风徐徐吹着，姜白术在舱里擦拭自己的金针。他不会降妖的法术，武功却不弱，他的暴雨梨花针是由悬丝诊脉的技法发散而来的。这些天，他听到了一些微妙的传言。
相宅遭贼那一日，小厮巡视到陈瑜的屋子时，发现她和相绣在一起。相绣的衣衫半褪，脸上泛着红晕，似乎与陈瑜在漆黑的屋中做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陈瑜没有解释，却并不承认众人的猜测。
姜白术磨针的动作更狠了。他产生了浓烈的杀意，想要杀死相绣。
若这相绣能耐通天便也罢了，这些天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
不怪他，有时候看到别人得到的难过远胜于自己失去了。他可以一直赖在陈瑜身边，但实在不能接受她喜欢上别的男人。
在他的印象中，陈瑜是个奇怪的女子。他认识对方的时候，她将将十六岁了，他才是总角孩童。
陈瑜扎着一条高高的辫子，头上干净得没有一根碎发。眼尾稍长，薄唇颜色淡淡的，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感。那时候，她还在学习烹饪妖物的技巧。一个人在月色下掂勺，豆子在锅中发出烦人的沙沙声。
姜白术去水牢中给妖物们喂吃的。他很害怕这个活儿，因为他担心那铁栅栏关不住这些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