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很是意外。
她第一次听说这世上有一个万妖之国。原来师父陈名勺当初出使东海捉回的能够换取一栋宴仙楼的赢鱼，就在这万妖之国的封都内。
“你又如何知晓万妖之国与封都的存在？”陈瑜疑惑道。
相绣抬眸，笑了笑：“大抵是闲得慌，我也去过一次东海。不过我没能顺利进入封都，后来才知道，没有那菩提血是去不了的。”
“为什么？”
相绣刻意卖关子道：“陈姑娘三番五次把我当作萍水相逢的路人，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仁至义尽啦。”
陈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男人……陈瑜实在是看不透。不可否认的是，方才虽然相绣在刻意毁她的清誉，但他靠近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排斥。
“陈姑娘，”相绣立刻换了一个话题，“你之前跟我说你已经三十岁了。可是真事？”
“我为何要在岁数上欺骗你。”陈瑜淡淡道，“女人只会往年轻了说。”
“寻常女子到了你这个年纪手上多多少少都抱着好几个孩子……”相绣一字一句道，“你很特别。”
陈瑜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夸赞自己。
“我的意思是，陈姑娘至今没有喜欢过谁？”
相绣的问话声响起，陈瑜微微一愣。
喜欢，喜欢过谁？
陈瑜的目光一时间变得没了神，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有的，在她还未及笄以前，她曾深切的喜欢过谁。只是相关的记忆里充斥着阴暗、血腥。她记得对方的脸，还有那双在微光之中明亮清澈的眼睛。
“没有，”陈瑜回过神，“我对情爱不感兴趣。”
相绣怅然若失，末了，还是笑了笑：“看来陈姑娘一个人过得很好。”
也许是错觉，相绣的表情很落寞。他不再摩挲玉扳指，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了，陈姑娘，睡个好觉。”
相绣拢了拢大袖衫，和陈瑜道别。
他离开的时候，屋子的香气也寂寞下来。陈瑜呆呆地关上门。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如果她没有遇上那双眼睛，也许她会成为一个像师父一样出色的烹妖师。
“什么？璎秋自尽了？”
昭国王都，文华殿。东方御之向太后王氏汇报了这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是的，我今日去牢房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咬舌自尽了。”东方御之的口吻淡淡的。
其实现实远比这两句轻描淡写更为残酷。他刚刚来到审讯室，狱卒给他打开了捆绑着大门的枷锁。
金属器相互碰撞发出嘹亮的声音，东方御之迈步走进去，璎秋被绑在十字架子上，头耷拉着。长长的头发垂落，遮住了那张满是血迹与伤痕的脸。
东方御之用带着倒钩的鞭子支起她的下巴，碰到了一手的血。
对于她的自杀，东方御之并不意外。
重刑已经让原本漂亮鲜妍的女子失去了所有光彩，她不一定能完好地离开这间牢房。并且，没有人来救她。
璎秋是被那个奇怪男人蛊惑，导致藏经楼走水的蠢货。但她的浅薄实在是不能怪她，东方御之惋惜地想，她只是没有见过这么美好的人而已。
“活着的时候竟然一点价值都没有。”王氏嫌弃道。
东方御之颔首：“也许她的死不是意外。”
“哦？”王氏挑了挑眉。
“有人想让她死。”东方御之言简意赅，“璎秋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有人给她刺激，未必会走上寻短见这条路。”
“这两天有什么人去探监了？”
“我正在仔细审问这几天值勤的狱卒。”东方御之慢条斯理地说，他用了“仔细”两个字，残忍且温柔。王氏瞥了他一眼，稍显落寞。
他和刘高到底是不一样的。刘高慈悲，他却是玉面修罗。
“本宫一直想找出宝华殿的错处，偏偏那骚狐狸一点错处也没有。本宫不相信藏经楼的事情跟那骚狐狸一点关系都没有。”王氏烦恼道。
她原来将皇上赵恬玩弄于股掌之中，甄媚出现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也怪那个一直组织一群老臣谩骂她的宰执赵立身。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了一个美女甄媚，将她送给了赵恬。
甄媚在一众美人之中，气质尤为独特。她的眼神既魅惑又高傲，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赵恬对美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甄媚难以驯服的野性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很自然的，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甄媚出现以后，赵恬的翅膀也渐渐硬了起来，开始悄悄地违背王氏的心意做事。加上那固执的赵立身从中斡旋，江山到底是谁的尚未可知。
王氏好几次想杀死赵恬，均没有成功。就连每天给赵恬喂毒药，那皇帝依然生龙活虎。
“太后不必烦恼，以您目前的实力，”东方御之一边给王氏揉捏肩膀，一边宽慰，“如果您真的想杀死甄媚，何必管事情的真相如何？”
何况，如今朝堂上骂妖妃误国的声音不比骂太后的声音少。
王氏的身体懒懒散散半躺下，眸光慢慢聚向一处。
东方御之的说法，她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着尽善尽美。
“既然藏经楼的事情扑朔迷离，何不借此机会。”
东方御之是这个意思吗？
离开了文华殿，东方御之打算再去藏经楼看看。也许能找到什么新线索。
那天的事情他没有亲身经历，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子时，藏经楼忽然蹿起大火。太监和宫女急急找水扑火。当值的侍卫听说刘高还在楼内抄写经卷，立刻进去救人，但是第一圈没有找到。
“好像听到他和人说话的声音。”有几个侍卫回忆道。
“具体说了什么？”
“完全听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后来勘查现场，东方御之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引火的物什。加上刘高手中那枚形似鱼鳞的东西，甄媚自然而然将一切祸水引向了瑞兽赢鱼。
东方御之这么想的时候，人已经站在藏经楼外。
这是一座足有九层楼高的宝塔。每一层都藏着许多历朝历代积攒下来的宝贵的经卷。
宝塔高嵩，顶端直刺苍穹。
东方御之站在舍利塔下，顿生一种渺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