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慢慢喝了一口茶。这期间他的思绪百转,十有八九是在嫌弃相绣,这个仿佛专门来拆台的朋友。
“父亲这些天不在家中,”想了半天,相柳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解释,“我去点过存货,家中已经没有菩提血了。”
“这样啊。”相绣惋惜道,“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想问菩提血的,没想到已经没有了。”
“你也是来问菩提血的?”陈瑜意外道。
“是的。”相绣道,“与陈姑娘分开以后,我想起姑娘想要去东海的事情,便想帮你问问。”
相绣解释得合情合理,这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他今日会在这里。
陈瑜和他四目交接。
相绣自顾自笑,笑得眼角没个正形。
陈瑜回想起来,一开始这个男人就奇怪得很,她原来不想招惹,但如果不得不打交道,她或许可以利用一下他的好感。
“谢谢。”陈瑜淡淡道,“其实这些是我的事情,相公子不必记在心上。”
她的嗓音淡淡的,低沉却不具备攻击性。
尤其是“相公子”三个字,相绣反复咀嚼了一遍,心道如果她单单念“相公”两字,也是很好听的。当即笑了:“一切都是我自愿做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屋子里的气氛微妙起来。
姜白术咳了咳:“阿瑜,既然人家没有菩提血,我们还是走吧。”
陈瑜点点头:“今日多有叨扰……”
话没说完,相柳放下茶盏,截断道:“无妨,如果几位急用,我这些天会派人去一趟小岛摘神果。我家中还空着几间客房,这几日各位便宿在这里,如何?”
趾高气扬的相家家主竟然这么大方,陈瑜想了想,假装惊喜道:“那真是太好了。”
她是这么想的,就算这是对方的一个阴谋,不如就顺着他们的心意做。何况住在这里,方便他们偷果子。
相柳点点头,叫来一个衣帽周全的小厮,让他带着陈瑜等人去客房。相绣主动道:“我也同去看看。”
姜白术当即阻拦道:“不必了,我们自己认识路。而且想必你兄弟二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好好叙叙旧吧。”
小厮和陈瑜三人离开书房,剩下相柳和相绣面面相觑。
兄弟感情是不错,但是单独叙旧,氛围诡异。相柳刚想开口,相绣连忙摆摆手:“好了,我不喜欢男人。”
陈瑜跟着小厮一路向西走。
这院子很大,处处透露着一种粗野的气息,园中的树木生得繁茂,但是野蛮生长的枝叶鲜少有人修剪。
陈瑜从书房的布置便看出来了,相家人没有品味。而这院子的粗犷印证了她的想法。
面前的小厮走路的姿势很是奇怪,仿佛没有脚,蜿蜒前行,一步三停。速度慢得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连连抱歉道:“我这是天生的毛病,大夫说治不好。”
陈瑜没说话,目光抱以表示同情和理解。
好不容易来到了客房,门一打开,豁地吹来一股阴森森的冷风,裹挟着多日不曾扫除的灰尘。
“咳咳咳。”陈瑜连连咳嗽。
小厮更加抱歉:“不好意思,这些天那些丫头懈怠了,我待会马上安排人来这里打扫,三位略等一等。”说完,他脚软似的挪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瑜实在不能想象,他所说的马上是多久?
任善一副恬淡模样,笑了笑:“你当真打算开始偷了?”
陈瑜点点头。
相柳的隐意就是不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答应几天以后带着众人去摘菩提血。
姜白术从布袋中取出了驱邪的血,洒在屋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大宅院里的人很古怪。你捉了那么多年的妖怪,有没有闻到一点妖味?”
“整个幽城都没有妖味。”陈瑜皱眉,“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菩提血的缘故。”
姜白术提醒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古怪得很,还是小心为好。”
四周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笑声,很快又像是怕被发现似的停止了。陈瑜眸光一凛,拔剑。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妖物,却见约莫十个婢女分作两排从远处走了过来。她们手上捧着水盆毛巾等物什,说是来打扫房间的。
陈瑜赫然发现,其中有一个女子一直在翻白眼,仿佛那双眼睛没有黑眼珠。过了一段时间,她才恢复正常。
陈瑜正要问,相绣从转角处出现了。
相绣招呼她,那十个侍女从陈瑜身边经过,进了屋子中。
“你的样子似乎很不欢迎我。”相绣开门便先说自己的不是。
姜白术把驱邪的黑狗血放在手上摇了摇:“你知道还自讨没趣。”
相绣赞同道:“我和陈姑娘只是萍水之交,比不得你,你脸皮比我厚。”
姜白术的脸色煞白。
“你找我有事吗?”陈瑜不喜欢无谓的嘴仗,淡淡道。
“没什么。”相绣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笑,“如今整个幽城波诡云谲,只是想让陈姑娘小心一点。”
陈瑜抿了抿唇,她对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感到无所适从。转身,那些打扫房间的侍女已经离开。她想看看到底是谁的眼珠一直滑不下来,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得不怀疑,相绣只是路过的时候恰好发现这一点,才岔开她的思绪。
“今晚子时行动。”陈瑜淡淡道,“偷到菩提血立刻离开。姜白术,你去安排船只,我和任善一起行动。”
这么安排是以大局为重,姜白术是三人之中功夫最差的。
姜白术应了声是,也便离开了。
夜色渐渐降临,整个相家宅院都被一股阴森的烟气笼罩。陈瑜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妖味,和任善推门而出。任善看了眼天空,众星晦暗不明。
陈瑜道:“这宅子真的有古怪,我们还是快点行动吧。”
任善点点头,拂尘一甩,大雾散开。他足尖一点,跃上了一棵柏树,掐指一算,低声道:“东南方向。”
陈瑜点点头。
两人一上一下,在暗夜中朝相家库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