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于富贵可笑不出来了，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脸色迅速的垮了下来。
小家伙胆怯的看着面前这个爷爷，似乎有些怕生，但还是礼貌的弱弱叫道：“爷爷……”
“哎，小丫头爷爷不是乱叫的，我不是你爷爷。”于老头瞬间绷着脸，冷漠道。
小家伙明显没想到会这样，大大的瞳孔里，已经水珠晶莹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赵易蹲下来轻声道：“果果别哭，爷爷和你开玩笑呢。”
说完，赵易放下东西拽着于富贵来到一边，低声道：“于叔，你这是干什么？说一千道一万，果果体内流的就是你于家的血，你怎么能不认她呢？”
“我就不认，别说她了，连于猛那个兔崽子老子都不认呢，何况他的闺女，小赵啊，你来我欢迎你，但是她，对不起我不欢迎。”
“这老东西，也太顽固了。”赵易气呼呼的，心里想着，当然嘴上是不敢这么说的，不是他怕，而是这人是自己兄弟的父亲，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他早就和陈蔷薇打听过了，之所以老头子对陈蔷薇又如此之深的成见。
是因为当年于富贵的妻子，和他摆摊做生意的时候，陈蔷薇父亲的一个手下带着一帮人抢了他们的东西。
于富贵的妻子为了追回自己的东西，路上被车给撞死了。
至此之后，于富贵对地下势力的人，就恨之入骨。
因此，于富贵从小教育于猛一定要做个警察亦或者军人之类的，总之要和恶势力斗争到底的职业。
于猛也不负老头子的希望，进入苍龙战队，为国家效力，多年在深山老赵的基地里，接受训练，打击边境的邪恶分子。
本来一切好好的，结果于猛偶然间遇到了陈蔷薇，然后恋爱生子。
后来的一切都是盯着巨大的家族压力完成的。
不被亲人祝福的婚姻多半是不幸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看到老头这么犟，赵易也是一阵烦躁，他亲生儿子都搞不定他，何况赵易呢。
不过，想来想去，今天果果都带到了，她都知道自己有个爷爷了，如果不被爷爷承认，小家伙多伤心。
不行，这个爷爷必须认了。
“于叔，以后你就是我干爹了，说啥都不行，你就是我干爹，这就是你的干孙女。”赵易指着果果自作决定道。
于富贵楞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抢着给人当儿子的，当然他也知道，赵易就是为了让自己承认果果是自己孙女。
“不行，你打什么鬼主意我清楚的很，我不会同意的，带着她走吧。”于富贵摆了摆手，就转身进屋忙活去了。
“这……”赵易一阵语塞，回头看了果果一眼，小家伙蹲在地上，委屈的看着两人，那样子甭提多让人心碎了。
赵易抓了抓头发，想出一个主意来，但有些犹豫不定，不过为了果果，他决定这次委屈她一下。
“果果，粑粑出去买包烟，你在院子里呆着哪也别走啊。”赵易仔细叮嘱了一番就匆匆离去。
实际上赵易出了门就守在院子外面静静的观察着。
于老头听到赵易走了，也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眼神感慨复杂的缓缓转向桌子上，那张黑白照片。
老头一下子老了很多，费了些劲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一旁的抹布，将照片摸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眼前一片模糊温热。
旋即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老人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摆在桌子上，都是兔崽子平时最爱吃的。
山楂、橘子、还有柿子饼。
还有一碗阳春面。
可惜再也看不到那小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了。
老人感伤的狠狠擦了擦眼睛，转身离开了，似乎刚才的一幕并不存在，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拿着拖把刚走到院子里，发现果果蹲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他。
老头子从果果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曾经儿子的样子。
坚定而又清澈。
老头子面无表情，院子里还有一些积雪未曾情理，他拖着老迈的身躯一点点的清扫着院子里的雪。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爷爷，我帮你吧……”小家伙拧着手糯软的说道，似乎说出这话就像犯了什么大罪似的。
“不用。”老头子冷冷的说道。
“嗯……”果果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什么错了，不然自己的爷爷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自己，可是她这颗聪明的脑袋瓜，还是无法理解大人世界的复杂和矛盾。
果果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似乎她是一个蘑菇，静静的观察着这个世界。
有时候她看到爷爷竟然哭了。
但下一秒，爷爷脸上什么也没有。
爷爷会魔术……
“你在这里干什么？”老头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使劲的仰着脸快一百八十度的果果。
“粑粑让我在这里等，粑粑说我不能乱动，可是，果果的脚好麻……”果果委屈的撇着小嘴说道。
“你……”老头子歪了歪头，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感情。
他的感情都倾注在自己老板和儿子身上，可是却并未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丝的回报。
他心寒了。
冷的像屋檐下悬着的冰凌。
老头子进屋泡了一壶热茶，拿起早上刚买的报纸，可是上面的字迹乱糟糟的，就像他的心一样乱。
他站起来伸了个腰，顺便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小家伙还蹲在那里，不时用手按着脚。
看样子是真的脚麻了。
“榆木脑袋，就不知道动一动！”老头子气的胸脯起伏剧烈，坐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哇，下雪了。”
院子里传来一声兴奋的叫声。
老头子刚刚坐稳的屁股又不安起来，似乎椅子上有一排排的钉子。
老头子站起来在屋里一遍遍的徘徊，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一片鹅毛大雪，刚扫的地又白瞎了。
最让他无语的事，赵易怎么还没回来。
这小子买包烟怎么这么久，就算坐火车去，也该回来了吧。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想让我照顾，别做梦了。我是不会管的。”老头子恶狠狠的对自己说道。
屋檐下刚刚有些融化的坚冰，再次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院子外忽然安静的可怕。
老头子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听，的确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站起来来到窗前一看，原先果果蹲着的地方，除了两个小小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估计是走了。
算你聪明。
哼！
可是老头子一转身，一个小家伙满身是雪的站在屋子里面，可怜兮兮的说道：“爷爷，粑粑不让我乱动，可是我想尿尿……”
“老师说尿在裤子里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老师说……”
“行了，我带你去上厕所。”
“谢谢爷爷……”果果下撇的小嘴浮现一丁点反弹的弧度。
“我不是你爷爷。”老头子面无表情的说着，带着果果来到厕所。
小家伙钻进厕所，然后一会就俏生生的走出来。
老头子故作专注的看着报纸，然而余光却发现她竟然抱着一个拖把走入厕所内，顿时有些不高兴的站起来。
刚来到厕所，却发现小家伙因为刚才在院子里站的久了，脚上的雪水融化之后，在厕所里留下几个浅浅的黑色脚印，她吃力的拖着。
笨拙的样子，让老头子瞬间想笑，但还是控制着。
“你在干什么？”
果果仰着小脸，丝毫没有因为这个爷爷不承认自己而置气，笑嘻嘻道：“粑粑说，不能给别人带来麻烦。”
“真是个懂事的女孩。”老头子心里默默想着，旋即感觉自己这个想法十分可笑，小孩子懂什么。
不过赵易那个小子教育孩子倒是有一套。
虽然不是特别待见这个小家伙，可就算是陌生人的女娃，也不能让人家在院子里站着。
老头子虽然冷酷但还不至于无情到这种地步。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本来就特别喜欢小孩子。
果果也非常安分的靠在暖气片上好奇的看着四周，带着厚厚的老花镜，认真阅读的爷爷，年代久远的木质椅子，一副巨大的伟人画像，香案上的袅袅残烟，最重要的是……
上面摆放的东西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咕咚！”
果果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最后果果的视线实在没地方放了，转移到照片上的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看起来十分英俊，棱角分明，尤其是眼神，凝视坚毅。
不过，她不理解为什么这张照片是黑白色的，要知道果果的照片都是彩色的。
好奇，实在好奇。
果果想问，可是知道这个爷爷对自己凶巴巴的，不是特别的敢问。
小家伙十分犹豫，屡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
老头子看到了果果欲言又止样子，面无表情的说：“想干什么？说吧。”
“那个爷……老爷爷，桌子上的照片是谁啊？为什么不给他拍一张彩色的照片呢？”小家伙怯生生的问道。
老头子浑身一僵，保持着手握报纸的姿势许久。
深深吸了口气，老头子将自己起伏的情绪再次平息，身子往后一靠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喃喃道：“你会明白的，以后就会明白。”
“哦……”果果糯软的应了一声，似乎躲过了一劫似的，暗暗的松了口气。
“你能帮我读报么？我眼睛有点不舒服。”老头子扬了扬手里的报纸道。
果果重重的点了点头，颠颠的儿跑过去，接过报纸，喜滋滋道：“我粑粑说我读报纸读的可好了，他经常夸我。”
“哦……”
果果拿起报纸来，用小小的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念道：“1月19日，什么什么什么长，什么什么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