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问？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见她？”风明寒发出了一声自嘲的笑声：“那我宁可让她当我真的死了。”
一股愤怒的火焰从我的心底喷涌而出，让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我用最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没有冲上去敲开他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在他的心里，我叶倾宁到底是什么人？
在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真的将我当做妻子？
还是……根本就是一个宠物？
开心了，高兴了，就抱回去宠爱一番，出事了，就自己躲起来，完全当我是个摆设？
就在我快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马上就要出声的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冲着站在窗前的两个人直嚷嚷：“开这么大的窗户干什么？嫌我们医院暖气太热？李旭，想吹风出去吹去，别在这儿给我裹乱。你要是再把风明寒给我吹感冒了，看我不一脚把你踹出去！”
然后大步走过去，将那俩人推开，快速的将窗户关好。
整个系列一气呵成，完全都没有给别人反应的功夫。
她关好窗户转过身，估计这时才发现了我，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脸色顿时变得尴尬万分。
我朝她无声的挥了挥手，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进来的人是岳红，秦臻的媳妇儿，秦晴和李旭的嫂子。
所以她才会在见到李旭时这么熟稔。
我之前知道岳红是做护士的，可是接触的少，并不知道她在二附院工作，更加不知道她是在高干楼做护士长的。
所以，李旭是通过岳红的关系将风明寒安排到这里住院以及手术的，那么秦家两兄妹肯定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单单瞒着我，一瞒就是半年。
岳红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平时那么利索的一个人，这会儿的动作里居然带出了几分无措，连吼那俩男人的声音都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了。
病房一时间完全没有一点声音。
这种尴尬风明寒第一时间感觉出来了，他侧了侧身子：“岳姐，我眼睛上的纱布什么时候能够去下来？”
岳红这会儿也调整好了情绪，毕竟是经验丰富的护士长，再说话时，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出她之前的那点不自在。
“你乖乖的，我明天就给你拆。你的眼睛根本没问题，手术很成功，纱布去掉，你立刻什么都能看见。但问题是……”
她悄悄的瞥了我一眼：“我给你把纱布去了，你是不是准备再把我们病房给砸一遍？我跟你说风明寒，你已经把我们的护士全给吓着了，现在都没人敢进来给你换药。你要是去了纱布再发神经，连我都不会再管你了，你想清楚。”
她的话音没落，旁边的李旭立刻大声说道：“嫂子，别给他拆！你跟医生说，再给他裹几天，最少……在裹一周吧。”
听了他的话，风明寒的身子一僵，放在腿侧的手下意识的握了握，却居然并没有出声反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无法出声，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来之前，我只是李旭告诉我，他的眼睛失明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会不会瞎？
怎么现在听他们的话风，眼睛根本不是问题，那……风明寒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风明寒苦笑了一声，转过了头：““不拆就不拆吧，这个鬼样子，连我自己也不想看。”
他的自嘲就好像是一把利刃直接插入了我的心尖，看着慢慢转过身子的风明寒，我惊骇的用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将嘴唇咬得鲜血直流，却完全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
曾经英俊清隽的底子完全无影无踪，惨白的一张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肉，简直就是皮包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骷髅。
更骇人的是，从鼻翼以下部分，皮肤全部是一种可怖的赤红色，上面还残留着烧伤病人植皮后没有完全愈合所造成的瘀斑。
这张脸，甚至比霍雷妈妈那张鬼面看上去还吓人。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整个人颤抖的瘫软在了地上。
我知道，这一定是当年那起火灾造成的，那场大火毁了他的脸，让那个精致俊朗的男人一夜间变得仿佛地狱罗刹。
所以，他不敢见我。
除了自尊，更多的是，他不想让我自责吧？
这样的脸，一看就是事后并没有接受很好的治疗，那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么疼，他……是怎么忍耐过来的？
我摆手阻止了岳红要过来扶我的举动，努力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朝他走了过去。
可他却绕过我，自己摸索着朝病床走去。
应该还是没有完全记住路线，一个趔趄，整个人朝前面栽去！
跟在他身后的李旭快速去扶，可还是晚了一步，风明寒撞到了床边的小柜子上，头上的假发掉了下来。
“明寒……”李旭叫了一声，声音里是努力控制的心疼。
“哈哈，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废物！”风明寒抓着那个假发，自暴自弃的用力的敲打着柜子，木头的柜子被他敲打的发出了砰砰的声音，又闷又响。
每一声，都好像敲在了我们所有人的心里。
那声音，宣泄着他的无力，他的绝望，他的……自卑。
原本已经快要走到他跟前的我，听着这样的声音，伸出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无声的眼泪流了一脸。
这是风明寒作为男人的骄傲啊！他最在意的骄傲。却因为这场灾难，消失殆尽。
我应该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拥抱住他，可是，我不能；
我好想告诉他，我来了，告诉他，我在，可是，我不能；
我想抱着他，告诉他，我不在乎，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根本都不在乎，可是，我不能。
这样一张狰狞的脸，剃得干净的光头，骨瘦如柴的身体，四年里，各种不能想象的磨难，早已经将风明寒折磨的狼狈不堪。
此刻，能够支撑住他的，可能就只剩下这一点点信念了，那种要在我和孩子的心里留下最美好一面的信念。
我不能，戳穿他。
“李旭，探视时间到了，你先回去吧。明寒，你再忍耐一下，等眼睛恢复了，咱们就开始着手下一步的医疗方案，你放心，有姐在，没什么是咱们克服不了的。”
岳红的眼角也已经微微湿润，说出来的话，难得的带出了几分柔情。
我和李旭被岳红撵出了病房。
一出门，李旭二话没说，用手捂住我的嘴，拉着我飞快的就往楼下走。
一直到走到了我的车前，才终于放开手，我顿时跪坐在了地上，完全顾不上周围的人来人往，哭得泣不成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我眼前一片昏暗，嗓子嘶哑的完全失了声，我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丢掉手里被我攥成了团的餐巾纸，我抬起了头。
一直斜靠在车上，抽着烟默默忍受着我哭泣的李旭这才低下了头，朝我伸出了一只手：“哭完了？”
我任他将我拉起来，学他的样子，同样靠在车门上。平复了半天情绪，才出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游轮上差点把秦晴绑走的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李旭沉声说道。
“景乐安？”我惊呼。
虽然只听过这个名字一遍，但那件事实在是让人太过于愤怒，所以我一下子就把这个名字给记住了。
“是，是他。”
李旭的牙齿磨得咯咯响，声音阴鸷而寒森。
“凌小霜就是他带上船的，之前也是他去医院把那个女人带出来的。”
“他们两个怎么认识的？”我很是不解。
李旭冷笑一声：“景乐安是游轮最大的股东，私下里也是整个亚洲最出名的皮条客。之前凌小霜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和他联系上了，说愿意免费卖身……那女人多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在富豪圈里也小有名声，说起来曾经还是风明寒的女人。单凭这一点，景乐安又怎么可能不帮她？”
“……她疯了？！”
即使我一直知道凌小霜脑子不正常，为了钱能够无所不为其极，但……卖身？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本来就是个疯子！”李旭低声咒骂道。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即使李旭不说，我也快速脑补出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凌小霜在疯人院，觉得前途无望，所以想到了用景乐安救她的法子，而景乐安将她带上游轮，原本打的主意是用她当噱头，大赚一笔。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我们也会登上那艘游轮，并且秦晴还认出了她。
因为我们的出现，让他们两个人的如意算盘都落了空。景乐安再怎么样，也不敢在风明寒在船上的时候，让凌小霜出来卖，而凌小霜没有了被利用的价值，自然得不到景乐安的进一步帮衬。
所以，凌小霜怀恨在心，就策划了水晶发卡事件，而景乐安也因为心存怨念，配合了她。
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后来的样子，会被那俩男人暴打到必须立刻弃船上岸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