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还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嗓音嘶哑无比,喉咙也跟火烧似的,整个人还没从方才的惊吓和惊喜中反应过来。
而我的心底也有诸多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怎么可能找到我呢?
贺宸渊低头看着我,眼睛几乎没有眨,确定我的五感回归,整个人没什么大碍之后,他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脸色顿时变得沉寒又阴郁。
我还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他从来都是疏淡的,高高在上的,对所有事的都不放在心上的局外人,而他现在的样子,像是被谁触碰了底线,下一秒就像是要发起狠来毁灭什么一样。
我的眼睛也慢慢能看清楚周遭的事物了,透过贺宸渊的背后,我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众人。
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最前面的是两个倒地不起的男人,看他们的样子,筋骨错乱是最轻的,而且嘴里还塞着东西,疼的冒冷汗了都叫不出声,更显触目惊心。
想来他们就是刚才对我意图不轨的人,我还有后怕,见他们再惨都生不出任何的同情。
而站在后方的两个人,他们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林进成的脸色惨白无比,整个人的肩膀也微微佝着,看上去好像因为什么惊惧不已。
在他身边的林婉婉也好不到哪里去,比起见我时的嚣张,此刻的她早已收敛起了所有的骄傲跋扈,模样很是惨淡。
另外还有徐冲和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立在一旁,表情也都相当严肃。
我的大脑只能囫囵认出这些人的模样,还来不及细想,贺宸渊已经将我轻轻放下,下一刻,他站起身,掀起的一阵细风让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走到一个角落,那里立着一根木棍,估计是谁留下来的修理工具,他俯身捞在手里,然后径直走到林进成面前。
这个场面我印象极其深刻,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无意带走了贺麒,他说他不跟女人计较,却把林进成教训得很惨。
那天的他冷漠又嗜血,也曾一度让我甚为忌惮,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倒让这种印象消退了不少,我本来都已经快要忘记了,但此情此景,却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原来一切都没变。
不管是事物,还是人,哪有那么容易重新来过。
林进成应该也对那件事记忆犹新,那种痛可是实实在在打在他身上的,他的记忆会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此时见了贺宸渊如此,他估计也害怕了,没等棍子真的落下,他已经哀声求饶:“贺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请您息怒,我一定好好调查,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贺宸渊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瞧见他高大的背影,以及听到他沉寒的嗓音:“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别动我的人,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嗯?”
林进成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贺先生,你相信我,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对天发誓!”
“不是你做的,”贺宸渊的尾音稍稍吊长了些,我感觉他的目光也稍稍移开了些许,“那恐怕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林婉婉脸色苍白地看了眼林进成,大概是被贺宸渊的气势吓到了,可林进成已经自身难保,于她,就算是成心想庇护,又怎么可能护得周全,因此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所以她也只能靠自己了,事到如今,也该让她尝尝,什么叫孤军奋战的滋味。
“贺先生,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跟沈韵……沈小姐,的确是有点私人的恩怨,但光天化日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哪有那个胆子敢伤及人的性命!”林婉婉又摆出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为自己辩护着,希望用这样的方式让对方相信她的无辜。
若不是早前见识了她的各种恶毒,我也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刚到二十岁,看上去柔弱无骨的小姑娘,竟能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面不改色、洋洋自得。
而且她还相当享受胜利后的快感,每每交锋,她不以为耻,反而对曾经做过的种种相当满意骄傲。
如此心思,如此歹毒,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我想要坐起身,想把先前听到的所有都说出来,让贺宸渊不要被她的模样蒙蔽。
不过比我更快的,是似笑非笑的一声:“是啊,普通人的确是没这个胆子,可你被人带坏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林婉婉方才还强作镇定的面容顿时龟裂,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可周围的男人没有去扶她的,她只能自己撑着墙站直。
“你、你怎么会……”她的嘴唇抖得不像话。
我想,她想问出来的话是,贺宸渊怎么会知道,她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贺宸渊却根本不屑跟她多说,他的手掂了两下棍子,接着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狠狠砸在了林进成的腿弯。
林进成哀嚎一声,滚倒在地。
“贺先生,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都是林婉婉这个女人搞的鬼,她不光给我戴绿帽子,她还到处惹是生非,我真的是无辜的……”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老话说的果然没错。
林进成这样的人,从来都是爱他自己最多,无论是多感天动地的爱情,在自己的性命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林婉婉闻言也是震惊了,她先是愣了愣,然后上前去狠狠打了林进成一个耳光,怒道:“你在说什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居然把错都推在我一个女人的身上!”
林进成一把推开她,吼道:“你这个女人就是个祸害!早知道我他妈绝对不上你!把我们家搞得一团乱,还出去搞男人,你就是下贱!”
林婉婉的力气自然是敌不过他,整个人向后仰倒,看样子摔得不轻。
不知道是真的疼痛,还是心理狼狈难过,她开始哭,虽然还有点做作的成分在,但八成是真实的反应。
不过是区区的一下教训,两个人就上演了如此精彩的夫妻争斗场面,我真是佩服贺宸渊,仿佛将人性已经看了个彻底,也利用了个彻底。
他没有再继续落下棍棒,只是走到林进成面前,居高临下地,满身冰冷地,抬脚压住他的一只脚踝,寒声道:“你回去告诉他,那点下三滥的本事别拿出来丢人现眼。再有下一次,我扒了他的皮。”
林进成疼得五官都扭曲了,龇牙咧嘴地说:“……谁……贺先生说的人,我不知道……”
贺宸渊突然低笑了一声,明明笑声那么好听,可就是让人觉得,比他冷酷的时候更吓人。
“看来我是小瞧你了,不过不懂得感恩,可不是个好习惯。”他将棍子碾在林进成的手心,看似没用力,后者却失声痛呼,“从我来到青城,你就把我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你的主人,我担心你交不了差,还故意给你透了底,想必你得了不少的好处,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林进成忽然不叫了,偌大的空间内除了林婉婉低低的啜泣声,再没有别的声音,显得空旷又死寂。
我很了解林进成,他这个人虽然无耻又贪心,可心理素质是一流的,一般情况下他的心理防线不会被击垮。
但此时此刻,我就算看的不甚清晰,也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绝望了。
有什么比自己的老底被全部扒出来更残忍的呢?
更何况还是这么不堪又龌龊的秘密。
贺宸渊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一边,把手上的污秽东西擦干净,他对徐冲说:“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吧。”
语气很清淡,但那个所谓该去的地方是哪,我想不光是我好奇,林进成和林婉婉更加无法淡定了。
“贺、贺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贪图一时的好处做出这种事,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肯定为您肝脑涂地!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会再有二心!”
要么说林进成还是见过大场面的,在敏锐地察觉到危险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去顾身上的疼痛,而是极为聪明地先开口求饶,抢占先机。
有他在,林婉婉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满是惊惧地对贺宸渊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林进成的错,他贪心不足,他死有余辜,贺先生放过我吧,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听着他们竞相撇清关系求饶的话,我由一开始的冷笑,慢慢变得麻木,而后,又觉得好不真实。
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两个人吗?
林进成,林婉婉,曾经把我的人生和生活毁约一旦的罪魁祸首,在两年后还不知悔改一味嚣张跋扈的恩爱夫妻,怎么会变成这副狼狈又不堪的模样。
曾经我以为扳倒他们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也做好了长期的准备,可一夕之间,局势便扭转至此。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男人。
贺宸渊。
先前他所表现出来的,原来真的只是他的冰山一角。
他早已将一切看透,也早就掌握了这些人的软肋,一旦他选择出手,别人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
从头到尾,好像只有我没有看清,只想当然地以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却忽略了成功的契机,其实早早地埋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