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宸渊依旧笑着，但我觉得，他的笑意愈发的沉凉了。
“的确是有好处，我又不是傻瓜，无偿替别人奔忙。”
“可你依旧不打算告诉我，是么？”
“那要看看你用什么样的身份来问我。”贺宸渊的眉目稍稍一挑，“如果是靠着纪大小姐的颜面，恐怕不够。”
以纪若昭的身份，他觉得不够，那用沈韵的名义就可以了吗？
我嗤笑，说道：“我说自己是谁，对结果有这么大的影响吗？你堂堂贺先生，什么时候还关注起这些细枝末节了。”
贺宸渊没理我的挖苦，还是就着方才的话题继续道：“如何评判，是我的事，你只需要想好自己要怎么做。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选择和机会，但这些不是一直会有的。你口口声声想要找出来的真相和秘密，现在就在你的眼前，就看你抓不抓得住了。”
这个时候，但凡是我有点傲气，就会脱口而出一句：谁想知道那些破秘密！你自己守着就好了，我一点也没兴趣！
只不过我做不到如此，因为我很在意，在意得要疯了。
我咬着嘴唇，瞪着他不说话，而贺宸渊也不着急。
他悠悠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总之过了会儿，他突然说了句：“你要是还想不清楚，徐冲恐怕要坚持不住了。”
我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控诉他的冷心绝情，这么冷的天还让徐冲在外面等着，而现在我犹豫着给不出答案，他就反过来质问我，好像是我故意拖延时间让徐冲受罪似的。
我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吃一点亏，可万万没想到他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忘了怼回去，实在是有点没风度了吧。
我冷哼，赌着气一样说道：“徐冲坚不坚持得住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我的助理和下属！”
贺宸渊闻言忽然沉了沉声音：“嗯，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以后，也不需要你的任何关心。”
心乱如麻之下，我也没深究他这句话里的意思，以为他还在呛我呢，因此更没好气地顶了回去：“只要是跟你有关系的人，我绕着走行了吧！”
“嗯。”他居然还真的应了声。
我感觉自己被气得脑门都开始嗡嗡直响了。
我严重怀疑，这个男人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但是他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必用这么弯弯绕绕的方式吧，把徐冲牵扯进来干什么啊！
我郁闷得心口窝都开始疼了，估计早晚会被气出内伤的。
不过这次过后，我终究是对方才的问题做出了选择。
我说：“如果纪若昭的身份不能让你说出真相，那就用沈韵这个名字，这个足够吗？”
贺宸渊的手在膝盖上点了两下，很短的时间，我却不知道他在脑海里略过了多少个想法。
直到日后，等我再回忆起此时的种种，才蓦地发现，这个男人不光是将所有人算计了进去，而且每一个人，他都多算了几步，十几步，以至于当我们身处其中的时候，对他的言行，完全都是一头雾水。
就如现在的我一样。
等到他修长的手指顿住，他才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郑重其事地，缓缓地说道：“用沈韵这个名字，也不够。”
这下子我是真的被惹毛了，管他是谁，管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一个气过了头，居然直接伸手抓住了他大衣的领子，颇有点要跟他干一架的姿态。
“贺宸渊，你是不是在耍我？！”我恶狠狠地质问他，就跟小太妹恐吓人似的。
贺宸渊被我的动作也弄得一愣，他难得会从眼里泄出什么情绪，这个时候，怕是我的行为让他冲击太大了，以至于他也有些失态。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却也没挥开我的手，只是用和方才一样沉定的语气说：“你听得没错，无论你是纪若昭还是沈韵，我都不会告诉你。”
我的后槽牙开始磨得吱嘎吱嘎响了，我甚至真的在认真地考虑，到底要不要跟他打一架，虽然最后的结果绝对是打不过，虽然我会弄得自己格外狼狈，但起码也要出了这口气吧，同时也让这个杀千刀的男人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不是他随便玩笑耍弄的。
真的是，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正当我准备把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贺宸渊不知怎的，又开口了：“我只会对一个人说出真相。”
这个时候他还在吊我的胃口，我再相信他我就是个傻子！
我冷笑：“这个无聊的游戏你还没玩够吗？”
贺宸渊覆住了我放在他衣领上的手，却还是没推开我，只是微微收紧了手指，说道：“那个人是，贺太太。”
贺……贺太太……
大脑一瞬间一片空白，其实理智还是清楚的，就是感官不知道怎么的，失去了知觉。
我的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然后我想抽回来，可贺宸渊却抓着没放。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们离得如此之近，我也能看清楚他眼里的情景。
四目相对，双手相握，看似如此亲密的两人，此时的心思，却是迥然不同的。
“你、你说什么……”我的嗓音也有些颤抖，即便这样的波动显得有些太没出息，方才还那么义愤填膺的，结果因为他的一句话，又被扰乱至此，我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贺宸渊耐心地将他的本意说的更明确了些：“只有成为我的妻子，我才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成为他的妻子……太可笑了吧，太荒唐了吧，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我的嘴唇动了动，一时半会儿有点找不回声音，好半天，我才失笑一声，应道：“这个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我们是什么情况，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搞不清楚。”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会那么轻易地结束。”贺宸渊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我的手心，有些痒，也有点凉。
他的眼神也是，像是撩拨着，却又透着汩汩淡凉，“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把你送回纪家，可不是单纯送你回去做纪家大小姐的。”
“别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想着要和我结婚，为了这个目的，你还给我找到了一个跟你门当户对的身份。”我虽然是用嘲然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的，可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贺宸渊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他这人向来不屑骗人，很多时候他不否认，就是默认。
“过程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是不是尽如人意。”他用另一只手抚了抚我的头发，以前我最喜欢他这样的动作，因为我会觉得自己在被珍惜，被呵护，但现在，我已经怕了，怕这样的温柔背后，是给我挖出来的另一个陷阱。
我没避开他的触碰，因为我知道我也躲不了。
我低着头，看着我们相握的手，这一刻，我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在抓着我，他想抓着我，让我留在他的身边，曾经的日子里，有无数次，我幻想过这样的场景，那个时候，其实是我更想抓住他，我想用尽我的全力，追随着这个男人的脚步，哪怕我的力量再渺小，为了他，我也愿意用蝼蚁之力跟眼前的重重困难做斗争。
但有句话叫时过境迁，那个时间过了，无论是心境还是其他，早就变了。
变质了的东西，怎么可能简单说一句话就恢复原样。
我忽而笑了一声，这样突兀的笑，估计聪明如贺宸渊也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吧。
“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我会欣然接受啊，甚至还会感激涕零，感谢你为了我们的爱情和‘幸福’做出的这些努力。”我缓缓抬起头，“我是不是还应该表现出一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庆幸，泪流满面地扑到你的怀里，继续跟你诉说我的衷肠。”
贺宸渊的眉头微微敛着，对我的话，他不悦，却也没有出言打断。
所以我继续说了下去：“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可是自从遇到你之后，我真的做了太多超乎我预料的事。表面上我看着敢爱敢恨，爱你的时候，谁反对我都硬要跟你在一起，被伤了心，我就快刀斩乱麻跟你提了分手，好像是拿得起放得下。可是直到现在，每次见到你，我都会觉得心痛。女人只会为了她们爱的人心痛，所以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没能放得下，我没办法否认。”
藏在我心里最深处，也是让我很难为情的话，就这样被我说了出来。
“你应该也是看准了我的心思吧，所以觉得只要抛出结婚这个诱饵，我就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实话说，贺太太这个名号，真的太有吸引力了。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存在，现在捧到了我的眼前，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我扯着嘴唇笑了笑，“你说现在所有的阻碍都已经不存在了，我觉得不是这样，因为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恐怕都是无动于衷，起码没办法理解。”
“贺宸渊，你不爱我，这件事，是我们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