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做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这几个字展露在我的眼前，我仔细念读了很多遍，还是没办法透过这几个字猜出对方的想法。
他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从什么样的出发点说出这句话的，是我怎么也参不透的又一个难题。
我发现猜人的心思是最难的事，而很多人明知如此，却还是“己所不欲照施于人”。
“婚约不会取消，也无法取消。”
关掉手机前，我还是回复了这样一句。
秦皓有没有再回应，我无法得知，也不想知道了，无论是什么结果，都留在明天吧。
今晚的梦有些乱，但梦里的场景分外的清晰。
我梦到了婚礼。
嗯，我的婚礼。
洁白的婚纱，娇艳的鲜花，奢华又唯美的场地，众多宴请的宾客……
正式而隆重，美仑而美奂。
而我呢，作为全场焦点的新娘子，也的确夺人眼球。
我打扮的很漂亮，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登场，准备走向我的新郎。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我的正前方，他背对着我，笔挺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动摇，周围纷纷扰扰，仿佛并没有影响到他半分。
我的脚下有些飘忽，我很清楚这是梦，但我醒不过来，我还是得按照设计好的剧本，一步步地向前走，向前走……
走到一半，突然出现一个人挡在我的面前。
居然是秦皓。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跟他的联系导致我在梦里都逃不过这样的干扰，我想挥挥手示意他让开，不要妨碍我的前进，可他像没看到一样，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
“你可以不跟他结婚吗？”
又是这句。
我感觉梦里的自己有些生气。
明明已经告诉他一遍了，怎么还要问呢？
“不可以。”这次我回答的毫不客气。
秦皓的脸顿时变得模糊不已，等我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不知所踪。
唔，梦里的人还真是来去自如哈，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换了个人挡在我的身前。
是纪黎轩。
他的衣衫微微有些不整，一看就是连日操劳导致的，这副胡子拉碴的样子，一定不是来观礼的。
果然，他的声音响起：“姐，现在停下还来得及，来得及……”
我想点点头，想回答说，我也想停下来啊，对未来，我每靠近一分，心里的惴惴不安就跟着多了一分。
只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也控制不住梦境的发展，更没办法控制现实的走向。
所以我只能苦涩地摇头，说：“事已至此，已经回不了头了。”
纪黎轩就此也消失了。
这下子，再没有新的人出现，所以我终于可以继续向前走了。
作为新娘子，在奔向自己伴侣的过程中，心情该是飞扬雀跃的。
哪怕我在现实里再苦大仇深，此时此刻，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梦里的自己是快乐的。
嗯，快乐，且幸福。
这样的感觉，居然会在这样的场合上演，即便是梦里，依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我走到了那个高大的背影后。
我怀里抱着捧花，按照梦境的剧情，激动且羞涩地开口道：“宸渊……”
贺宸渊的肩膀终于动了动，我的话让他有了反应，这让我的雀跃更多了些。
真没出息。
我深层意识的理智在嘲笑梦里的自己。
他缓缓转过了身。
入目所见，依旧是那张英俊无匹的脸，只不过那上面渲染的清寒，无论是梦里的我，还是深度沉睡中的我，都跟着打了个颤。
“宸渊……”梦里的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冷淡。
一旁我的理智和意识却是在讽刺，这场婚约是你一手促成的，结果到了婚礼了，你居然还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谁给你的脸啊。
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场无厘头的梦，我还是免不得生气。
贺宸渊垂着眼睛冷冷地睨着我，我们隔得如此近，似乎只有我察觉到了他的反常。
我又叫了他一声，想试图让他恢复正常。
过了会儿，在我焦切呼唤下，这位爷终于是开口了。
这一开口的威力，便是将整个梦都给震碎了。
他说：“你终于跳进我的陷阱了，我的目的得逞了，可以不用再陪着你演戏了。沈韵，你这个人看着聪明，实际上，是真蠢啊。”
实际上，是真蠢啊……
一身冷汗醒来的时候，我的脑海里还在盘旋着这句话。
如魔音灌耳，久散不去。
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我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在无边的夜色中，我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果然，都是汗，都是梦。
这个梦实在是太反常，太诡异了。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我呆呆地坐起身，一直坐到了天蒙蒙亮。
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我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翻了翻消息列表。
果然，秦皓再没给过任何回复。
……
上午，我本来想约纪黎轩见个面，自从上次通过电话后，我们再没有过任何联系，纪氏也一反常态没再流出任何不利的消息，不晓得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了。
但是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有接，转而找他的助理，后者只客气地告诉我，纪总现在很忙，恐怕不方便跟我说话。
再忙，也不至于连一两分钟都抽不出来吧，我知道这事纪黎轩的借口，可他不见我，我也着实想不出什么法子逼他改变主意。
因为这件事，我的心情有些低落，连贺宸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提不起劲，连跟他吵架的力气都没了。
他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反常，我不跟他对当，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于是问我：“怎么了？有气无力的。”
我想起昨晚的那个梦，顿时有些没好气，梦里梦外，他都是个讨厌鬼。
我低哼了声，说：“你太讨厌了。”
贺宸渊：“……”
他许是有种莫名躺枪的感觉，过了会儿，也哼了声道：“既然觉得我讨厌，干嘛还要跟我说话。”
我：“……我要挂了！”
贺宸渊却是有正经事要跟我说的，两句玩笑过后，他敛了敛音色，对我说：“今天收拾一下，晚上我让人接你回家。”
我一听心也跟着沉了一下，说：“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
“沈韵，我不可能一直让你住在方博文那里，你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难道会住的心安理得？”
没错，我的确不心安理得，可要跟他住在一起，我更觉得难受。
“我可以想办法再找个住处，但我不可能搬到你们家去，起码不是现在。”
我的态度强硬，不过贺宸渊也向来不是个多好说话的人，我的拒绝对他来说，也从来都是几句话可以化解的小事。
“你怎么想办法，找纪家人？纪震霆自顾不暇，纪黎轩对你避而不见，以你的自尊心，绝对不可能主动去找他求助。肖若兰是你在和城唯一的朋友，你可以考虑去找她，不过她能把你安置在方博文的房子里，你觉得她还会按照你的心意另寻去处？”他轻描淡写地把我如今仅有的两个可能性都给抹杀掉了，我就算再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现实的确就是如此。
我身无分文，又近乎孤立无援，在和城这片看似平静的海面上，如浮萍一样，了无所依。
“你就一定要这么逼我？口口声声说尊重我的想法，听我的安排，实际上却无视我的诉求，一意孤行。贺宸渊，你可真够虚伪的。”我冷笑，不惜用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他，但我想，他不会被这样的话刺痛的。
因为不在乎，所以根本不会觉得受伤。
贺宸渊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些，我的话到底还是会让他觉得不快。
“其他都可以商量，只有这一件，你要听我的。”
“好啊，我可以听你的话搬到你那里去住，但我要求婚期无限延期，你同意吗？”
又是一片静默。
“是吧，你没办法同意，所以别再用那种话来糊弄我了，我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孩子，不会再被你轻易骗过去了。”
我已经预见到这次的对话又是不欢而散，似乎每一次，无论彼此的心境和目的如何，到最后，都会这样收场。
我其实也不想这样的，我很累，身心俱疲，跟他来来回回这么一次，对我的心志也是极大的考验。
但就是忍不住，那股子说不出咽不下的郁气在逐日地累积，让我整个人不堪重负，只得盲目地去找发泄的出口，不然我很可能被现实逼疯。
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我以为贺宸渊被我怼回去之后，会继续发挥他的口才，把我呛得哑口无言。
只是等了会儿，我却听到他低着声音，也缓和了些语气，像情人间温柔的喃喃低语，对我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
我闻言一滞，我什么刻薄的冷言冷语都想到了，万万没想过，他会说这么一句。
“你知道我有不痛快，那你能放过我吗？”我也低下了声，不是示弱，也不是恳求，只是，平心静气地，第一次，尝试着说出我的想法。
“贺宸渊，放过我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