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这场表演啊。
原来他给我们这一场相识的定义便是如此,只是一场需要多方配合的戏剧。
原来他嘴上不说,心里早就将我看做是要跟他争夺家产的程咬金,以为我怀着狼子野心。
原来他表面对我待我亲和无比,实际上,早就对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原来那个时候纪震霆说的都对,他说人心隔肚皮,无论对谁,都不要轻易地相信和心软。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单纯,都是我一厢情愿。
这个时候,我是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当纪黎轩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否定了彻底之后,我无论说什么都变得毫无道理,毫无立场。
我有些失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纪黎轩,我最终笑的惨淡:“这些话你早点跟我说啊,你看不惯我,那就别对我那么好啊。都到了现在,你告诉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纪黎轩对我的质问不为所动,他的眼眸还是冷冷的,也许从今往后,我再没办法从那上面感受到任何温度。
“戏不演的逼真一点,谁会相信呢?”他嘴角有一抹冷酷的弧度,“怪只怪你自己太愚蠢,以为天底下真的有无缘无故的好意。你就算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遇到利益问题,也是分毫不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现在又怪得了谁。”
我倒吸着冷气,再说不出任何的话。
纪黎轩这时打了内线,让他的助理进来,应该是要直接赶我走了。
在此之前,我死死咬着嘴唇,又说了句:“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但你的父亲,你总不能也不闻不问吧,他现在的安危还不确定,你不能坐视不管!”
纪黎轩闻言看了我一眼,这个时候,他的眼神略微有些复杂,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才似是带着些许嘲然道:“这才几天的时间,别来跟我演父女情深这一套,我不像你,不会上你的当的。”
我发现不管谁固执起来,脑子都是一根筋,先前我曾觉得纪黎轩是个相当明事理又讲道理的人,现在一看,在顶层崩塌之后,底下的也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都是物是人非。
他觉得我是做戏,在认定了我不怀好意之后,我说什么,不但没有丝毫用处,甚至是适得其反。
正好这时他助理进来了,在人家开口将我轰出去之前,我还是给自己留了分体面。
我对纪黎轩说:“纪家的财产,我没兴趣,而且我也抢不走,你不用担心。还有,我这个人看着精明,实际上经常做傻事,你笑话我也好,瞧不起我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想告诉你,别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欺骗别人感情的行为,才是最恶劣的。”
说完之后,我在助理探究和惊疑的目光中走到了门口。
这时候,方才已经对我下了逐客令的男人,却突然开口说了句:“你不用担心父亲,他现在很好,我会找人好好照顾他的。”
哦,原来连这都是他演的一场戏。
我无声地笑出来,或许,我该拍手称赞一句,你可真是个好演员啊。
不过知道纪震霆没事,我到底还是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再见,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只要知道他安好着,我心里的歉疚感也能稍稍减少些。
来的时候我的身上满是寒气,临走了,却并未有丝毫的温热。
走出纪氏的大楼,我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上面凉凉的,倒是没有什么的湿意,嗯,幸好,没让自己更丢脸。
我吸了吸鼻子,准备回趟纪家收拾东西,可没多久我就意识到,我没什么可收拾的,我在这个城市,已经是孑然一身。
之前我想的是某一天我自己会主动离开纪家,我真的没有想过会长久地住在那里,更不会发生纪黎轩担心的,上演所谓争夺家产的戏码。
没想到还没等我自己开口,这一天就这样来了。
虽然纪黎轩没明说让我走,但我也没那个脸皮留下来,等着被扫地出门。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我从平地被捧上云端,现在又摔回到了泥地,人生的际遇,如此的难测,也是如此的残忍。
我徘徊在街头,看着冬日里的车流,对自己的前路再次产生了迷茫。
而这回,依旧是肖若兰的出现,给了我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开着车停在我的面前,降下车窗,歪着头对我说:“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无家可归的样子?”
我抬起头,看清楚是她之后,缓缓笑了出来:“好像是这样,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总是让你看到我惨兮兮的样子。”
肖若兰一脸意外地看着我:“你居然还笑的出来?”
“不然呢,我要哭给你看吗?要是眼泪那么值钱的话,让我每天哭上半天我也愿意啊。”
“……好吧,算我没说。”她朝我勾了勾手,“上车。”
要是放在之前,我肯定还得犹豫扭捏一阵,一来是不想麻烦别人,二来嘛,也觉得没跟她熟到那个份上。
可是我大概今天是真的受到了不少打击,整个人也豁出去了,见她邀约,我没什么迟疑便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很是坦然地系上了安全带。
“想去哪儿啊?”肖若兰发动起车子,随口问我。
我想了想,先跟她声明:“我身无分文,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无论是吃的住的,都得麻烦你提供资金。”
肖若兰一听就乐了:“喂,不是我说你,你跟贺宸渊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又去纪家当了几天大小姐,怎么连这点钱都没有?你就没想过要搞点钱傍身?”
我也叹气:“是啊,我怎么就没想过呢?”
“要我说啊,也是那帮男人太小气了,女人没伸手跟他们要钱,难道他们不会主动给啊,总不会是怕你拿了钱跑路了吧。”
肖若兰说者无心,我倒是听了进去。
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提起来,我便认真地想了想,要是我有钱的话,我还真不说准哪天就“说走就走”了,再不会有无路可走这种窘况了。
肖若兰先带我去吃了点东西,这次没人打搅,我吃了个痛快,肚皮都吃的圆滚滚的,这个架势更是把肖若兰看傻了眼:“咋的了,纪家的人咋还把你饿成这个样子?”
我喝了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对着一脸同情的她说:“是我最近没胃口,不过现在是无事一身轻了,我要吃好喝好,年前养膘。”
肖若兰还是震惊的样子:“绝了绝了,你的路数我还真是捉摸不定。”
我呵呵笑了笑,其实不光她无法理解,连我自个儿都觉得自己很奇怪,看似生活圆满样样都有的时候,我总是心神不定的,整日里郁郁寡欢,到了现在,看上去已经走到了绝路了吧,我的心里反而没那么大的压力了,周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也许是我这人天生没有享福的命吧,过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经历浮浮沉沉,还是重回平淡能让我觉得安心。
吃完这餐饭,肖若兰问我要去哪,其实她应该问我能去哪儿,和城这么大,天广地阔的,却连立锥之地都没有留给我。
思来想去,还是得回青城,那里起码有姗姗,回去之后,我或许会找份普通的工作养活自己,其他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肖若兰听完我的打算,叹了口气道:“要我说啊,你就是脾气太倔,女人嘛,但凡撒个娇低个头,都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个地步。实话实说,我觉得贺宸渊对你还是有心的,要是没有他的意思,我哪能来找你啊。”
其实先前我就已经猜到,肖若兰的适时出现是谁的手笔,但我让自己别在意,装作想不到就好了。
可她这样直白地提起,我便不能再装傻,淡淡一笑,我说:“是吧,他看上去对我不错呢。”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了,你们到底是分手没啊,怎么就这么别扭呢?”肖若兰困惑无比。
我垂下眼睛,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上面纹路错杂,听人说,这样的手相一生注定复杂坎坷,之前我是个很不信命的人,可慢慢地,却愈发觉得,也许人的命运,可能在一开始就是注定好的。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因为我也不清楚,我们的关系好像断不了干净,可是也不会在一起了,就是这样。”
……
离开餐厅,肖若兰先打了个电话,挂断之后转头朝我眨了下眼睛,说:“走吧,住的地方给你安排好了。”
我看了眼天色,的确是不早了,今晚在和城住一晚,买明天回青城的车票也来得及。
我道了声谢,肖若兰却有些神秘地说,不必谢她。
不必谢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她拉上了车。
等到了目的地,我看到在那等着的人,这才意识到,不好的预感啊,从来都是这样准确。